花厅里又恢复了寂静,贾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沉思着什么,一会儿就用仅能自己听到的声音,喃喃地低语道:“刘四郎娶钗姐儿,应该是想借着薛家,勾连江南两浙的商贾。”
她当然知道薛家身为江南土著世家,又当了几十年皇商,在江南和两浙,乃至闽海、两广商场的地位崇高,人脉极广。薛老爷是个聪慧人,临死前把自家的资源全部绑在了刘家,现在看来,是再妙不过的一着。而刘四郎又打又拉,顺着老丈人家的人脉,迅速地拉拢住了两浙、江南的商贾,组建了实力强劲的江浙商团。
听说林姑爷临死前托孤给刘四郎。后来刘四郎坐镇苏州,借着得力干将孙传嗣收拾了不少淮扬商贾,把一直半孤立的淮扬商贾合入了江南商团里。肯定是林姑爷给了刘四郎不少讯息,他十来年的两淮都盐转运使可不是白当的。
“交好我们贾家,想必是拉拢旧臣勋爵世家。我们这些托祖宗福的人家,虽然破落了,可关系在那里。数十年的人情往来,到哪一家都能论得上亲戚。刘四郎,真的好算计。他到底是无意还是有意?”
贾母陷入了沉思。
“老太太,”鸳鸯见贾母许久没动,以为她睡着了,连忙轻声叫唤着。看到贾母抬起了眼皮子,连忙说道:“老太太乏了的话就去榻上躺一会,坐这椅子容易碍着老太太的气血,还容易着凉。”
“年纪大了,不仅喜欢胡思乱想,还容易乏。扶我起来,走一走,坐久了真的血脉不通。”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在花厅里转着圈。
“鸳鸯,你跟我多少年了?”贾母看着身边的鸳鸯,鸭蛋脸,乌油头发,高鼻子,大眼睛,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个子比自己要高半个头,蜂腰削肩,身形挺拔。心头不由一动,缓缓地问道。
“老太太,奴婢是家生子,十岁就跟着老太太了。”
“哦,到现在有十来年的光景了,真快。”
贾母走了几圈,终究还是有些疲了,便又坐回到椅子上。
“你跟了我这么久,也这么大了,总要想想你的终身大事。”
“老太太是嫌弃奴婢伺候得不好吗?奴婢从小跟在老太太身边,除了老太太,别的也服侍不来,不晓得前世什么缘分儿,也没去想过什么终身大事。”
“女人总得要嫁人。就比我,这把年纪,总归要登天的。要是我不在了,这府上恐怕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贾母轻叹道,“我在的时候,看着我的面子,那些人陪着笑脸恭维你,腆着脸奉承你。我不在了,那些陪笑和脸面总想着从你身上讨回来。人心世故,不过如此。你伺候我这么久,就是我亲女儿媳妇都没有这般尽心过,总不能看着你在我不在后孤苦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