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学是村里几个富户筹钱开的,算是蒙学,请了一个老夫子,收了几十个学生,其中甚至还有几个女娃,平日教一些千字文三字经这些入门级的识字和书写课程,村里男娃到了五六岁,一般都会送去义学读书,虽然学费很少,但书籍和笔墨纸砚都得自己备,每年还得开支好几贯钱,逢年过节还得给老夫子送点儿鸡蛋米面啥的。
到了十岁左右,蒙学结束还想继续读书,就可以去杨公镇的私塾,私塾和蒙学不一样,开始教习一些简单的诗书礼乐和经义,私塾的开销更大,因此读得起的人就少了许多,但如果成绩不错,私塾老师会推荐去县城参加院试,如果考中,就能在县学读书,而且也会有一个正规的名称,叫做秀才。
秀才虽然不是官,但已经是正儿八经的高级知识分子,在当地绝对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常受人尊敬,而有了秀才这个身份,就可以开设私塾、参加州县军监等各级官吏的应聘,当个普通公务员还是挺容易的,所以,一般只要考上秀才,基本上人生也就到了辉煌时刻。
秀才每个州县都按照人口数量都有固定的名额,所以竞争非常大。
杨大元的大儿子今年十五岁,和赵颀同年,就在镇上的私塾上学,听说今年准备参加院试,每天和大人一样早出晚归,一旬放一天假,赵颀只见过一次,名字叫扬之水,比他高大白净多了,文质彬彬一看就是读书人,和赵颀这种以前甩着雀雀到处飚的傻孩子不一样,一看就有出息。
杨大元虽然是个搬砖的泥巴腿子,但对大儿子充满了希望,大部分钱财都花在了大儿子身上,虽然平日都缄口不言,但实际上还是很得意,因为扬之水的原因,村里人对杨大元也很尊重。
一个会读书的儿子能给爹妈长脸。
几百年后还是这样的。
茅湾村在镇上读私塾的不少,也出过好几个秀才,然后大部分都搬到镇上甚至鄞县去了,听说还有乡试高中解元的大人物,不过赵颀并没有心情去打听。
眼下的大宋,读书已经救不了了。
因为大宋就是被这些读书**祸垮塌的。
宋朝从开国之初重文轻武的基本国策就为亡国埋下了祸根。
文人**……嗯……轻,比起粗鄙的武夫来说更加心狠手辣和不择手段,党争遗祸层出不穷,权臣奸相比比皆是,而这些所有身居高位整天在朝堂算计着要掐死所有对手的文官,就没有一个不是聪明人,几乎都是甲榜进士出身,都是从小死命读书读出来的。
大宋一朝,教育非常繁荣发达,从太学到州学、县学、私塾、村学、义学,形成了一个不亚于后世的广泛教育体系,大量寒门出身的学子一步一步爬上了高位,为了维护自身代表的阶层利益,也更加努力的去推动教育的发展。
而读书当官也成为了所有人的梦想和目标。
但随着理学渐渐形成了正统,这种广泛的教育格局也成为了宣扬理学的一个主战场。
当所有人读书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当官发财的时候,社会风气和道德也就到了垮塌的边缘,加上商业发达,官商勾结也就变得更加理所当然,在这种风气之下,能干实事的正直官员会遭到排挤和打压,大量怀有报国之心的士子只能含恨而退。
而理学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种唯心的理论,到了经济和物资如此发达,明智已经大开的年代,还在拼命鼓吹道德天理,还在研究成德成圣,试图用一套升华到宗教性质的理论来压制人的本性和**。
但人性这种东西在春秋战国百家争鸣之时就已经发生过巨大冲突和讨论了,千百年从未形成过统一的理论,而理学家却想通过重新注解老祖宗的文字来形成一种统一的规范,而这种研究越深,注定争斗越大,大宋一朝的朝廷斗争,大多都源于理学的兴废。
南宋末年理学占了上风,研究理学的南方学派彻底将三从四德、君臣大义这种维护帝王统治的理论抬到了无与伦比的高度,将一直以革故鼎新治理天下为己任的新学派彻底击垮,变革的唯物主义思潮开始退去,保守的唯心主义开始占据统治地位,而这种风潮,一直延续影响元明清三朝,长达数百年之久。
按照大宋百姓的认知,读书考取功名,就是最成功的的人生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