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平康是一个谨慎的人。
李寇紧跟在军卒后头,他看着姚平康在山路下排开行军阵型,前头是两个骑卒,中间由他亲自带领三骑,后头又留三骑压阵,中间前面是多数步卒,后面是少数步卒,后面步卒赶着大车。
此外,姚平康又派出三骑在前头探路。
“归!”姚平康挥手令人马回去。
探马当先疾驰而出,在两三里外盘旋。
此时,雪下得越发大了。
李寇与朱文跟在车后面,火把扑簌簌响着,队伍无声往渭州而行,间或车上掉落下斑点,那是西贼的血凝结的,又被风雪冰冻了。
李寇暗暗叹一口气,他委实不喜欢这时代。
倘若此时在家,路上大雪飘扬,路灯把个小城渲染得白天一样,他还有心思走在雪上,跟弟弟妹妹发微信问“这雪漂亮不漂亮”。
那时的大雪也带着煤炭的气息,此时的雪晶莹剔透更加可爱。
可是他爱不起来。
走不有二三里,折彦质在后头忽然道:“你们看!”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铁鞭寺火光冲天。
原来曹秀在山上看得真切,见姚平康帅军归去,一时气愤不过,要下山去找寻粮草,不了推开密室一看,里头连一颗粮食也没有留下,加之自己又冷又饿,曹秀一怒之下竟把个铁鞭寺纵火烧了。
李寇忽觉脊背上出了一层水。
倘若姚平康听了他的建议,在铁鞭寺留下几个人守着——
曹秀是个高手,连珠箭十分了得。
他若来报复,只怕几个军卒是守不住铁鞭寺的。
“我只想着现世安稳的时代,这里却不是,这是战事时有发生的宋代边城。”李寇心下警惕至极。
这是对他自己的警惕。
他此时真知道了什么叫古代,什么才叫鸡犬不宁的古代——这是人吃人的时代。
“不懂的事情,千万不可再多嘴。”李寇心下叮嘱自己。
姚平康倒是没有说什么,他拨转马头回来一看,见李寇神色冷厉,紧紧抿着嘴唇,不由在火光里细看这人,见他重额阔口身形彪悍,虽有失言,那一双山岳倒塌般横卧在额下的眉头彷佛本身就是两把直刀,眉下目光有神,走在路上一步就是一步,不虚踩,也不重重踩出响动。
“倒是个咱们关西的汉儿种!”姚平康想到这人一把长枪立杀十数人的威风,心下倒也佩服,便是他骤然遇到十数个西贼,只怕也要怕上那么一怕。
于是他说道:“你叫甚么来着?敢在车上坐吗?”
李寇往车上看一眼,道:“活人也不怕。”
但他并未去车上坐,看了姚平康那匹马两眼。
还不如他老家五奶奶家原先养过的那匹马高大。
姚平康见他看马便笑道:“这却不能给你,只是以你的本事,真要再遇到西贼,你擒杀几个,夺马来,有三匹便能留你一匹,只是缴获自用须交税,匹马少说也要三十贯,尚且要是不能作军马的驽马,军马须五十贯以上。”
这是李寇能明白的。
两宋时期,京津冀传统养马大区在契丹人手中,甘肃的山丹军马场在西夏人手中,宋朝只能通过盐铁交易从两国买马,价格自然贵得多,只是没想到竟要这么贵。
李寇问道:“如你所乘便是军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