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暗暗的欢呼,只听吱呀一声,从厢房里钻出个红衣妇人,大约有三十许年纪了,身高却赶得上折彦质,她手中竟提一柄阔刃剑,眉目英武,灯下有八分娇媚,却有九分锐气,她一手提战剑,一手挽着个穿鹅黄褙子,衬着碧绿绸缎衫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也极是高挑,那妇人几乎蹦着从屋内跳出来,少女略有些嫌弃,多的却是无奈,看她满面书卷之气,想是方才正读书呢。
那妇人笑道:“二郎好大声,惊着妹妹读书啦!”
两人后面又跟着出来三五个妇人,大的二十七八,小的也有二十三四岁,有清丽的,有娇蛮的,也有文弱娇柔的,只是都不敢学红衣妇人,俱低着头恭敬跟在后面呢。
折彦质以手加额苦笑:“嫂嫂但凡多收敛着些,大兄也不至被嫂嫂撵着自家里跑到平夏城,又自平夏城躲到平凉县。”
“嗤——你懂甚么呢,你那哥哥只是羞于见我,哼哼,他再找个十三五的,看我不大碎他的骨头。”红衣妇人扬眉呵斥道,“二郎,你可莫在京师,又结交甚么名门贵女,回头塞到你哥哥手中。”
黄衫少女轻叱道:“大嫂——”
“知道,知道,莫让人家笑话折家女将——”红衣妇人嬉笑道,“丽姝妹妹又不与那李大说亲,怕他甚么来?那厮与你家大兄不同,他恐怕是个爱成熟些的,丽姝妹妹么,嘻嘻,”她竟用剑柄挑少女俏脸,笑道,“只是小了些。”
折彦质默默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大哥是个爽直人,这位同出将门的嫂嫂更是……
嗨!
好为大兄的膝盖担忧!
这时,黄衫少女脸色肃然,正色驳斥道:“大嫂嫂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便是玩笑也忒过了,咱们家既与……与人家有约定,自当洁身自好,如大嫂嫂这样的说法,”她一撒手转身又回屋舍,“便要当面感谢李家大郎,也只好避而不见了。”
她是个瘦弱的少女,肌肤一片雪白,昏黄的灯光竟没让她稍稍暗淡些,这一撒手没能撒脱反扯得她手背血管暴起来,再三扯动而不得,反把自己急得猛烈咳两声,一时头晕目眩,连忙伸手去扶旁边的窗台了。
红衣妇人骇得变了脸色,慌忙放开少女的手,轻轻在她背上抚摸,口中道:“是是是,都是你的是,都是我的不是,错啦,错啦,你可莫作践自己,心情若是不顺,你拔出宝剑杀大嫂嫂几顿那也很好的。”
折彦质竟见怪不怪了,他轻叹口气摇摇头,转身出门去请李寇。
不是他不想找李寇求个法子,只是这少女心思清淡至极。
她竟信了辟谷之说,小小年纪大有避世之念。
此心病,折彦质认为无药可医。
别说李大郎,便是华佗在那也没有法子。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只为她家里的一个戏言,她竟自己先当真起来。
那人……
折彦质没出门呢,便听红衣妇人骂道:“那腌臜泼才下作废物,他们可配不上丽姝妹妹。”
折彦质脚下一晃,明白了。
原来,这土匪一般的嫂嫂竟有那样的打算?
“可惜。”折彦质呆了一下,不知想到了甚么,暗暗摇头自语,“折家的心思不必说,李大郎岂是愿意为我家子婿的人?!”
稍顿下,折彦质心里叹道:“那可是个烈性的少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