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寇赶到前面,土坡上童贯背着手等着他。
“何物?”童贯手指大车问。
李寇也不与他说,只打开车上麦草,童贯一见顿时有些失望。
四四方方十多块玻璃,虽然贵重至极,但也不能引起童贯的兴趣——他不知这有什么用。
童贯道:“也好,拿回去可当个屏风。”
“不然。”李寇道,“童帅可试想一下,天子早晨起来,不必推开窗户,只揭起一道帘子,有阳光洒入,或奢侈些,搭一个屋子,上头覆以琉璃,晴天倒也很寻常,倘若雨天,躺在玻璃下,何等的畅快?若到了夜里,不避讳夜风,便是冬日,也可一个火炉,仰望漫天星辰,感受造化之多般神奇,岂不美哉?”
童贯细细一想拍手道:“还是你会玩儿。”
“这底下还有些,童帅自用或献于陛下,由童帅处置。”李寇翻出几块镜子,大,主要就是大,他笑道,“先前所献镜子,也无非命人装上镜桁端正衣冠尔,这几块……只看天子怎么处理了。”
童贯猛愕然,而后笑的抱着肚子直不起腰来。
李寇是何意?
他是在说道君皇帝那风流天子,将这明镜装在寝宫里……
是吧?
“此只是消遣尔,本要请慕容知县献于陛下,只是这人急功近利,难免落下个谄媚天子的名声,他既与我交好,我便不得不于他考虑。童帅外出领兵,归阙侍奉天子,自然是理所应当的。”李寇顺便提了一下慕容彦达。
童贯笑容留在脸上,黑幽幽的面庞上竟有些许忧虑,黑而长的胡须随风飘拂在胸前,他深深瞧了瞧李寇,道:“你考虑的极是,若慕容彦达献于陛下,必然落个求官的名声,只怕当同知会很难。你若有机会,告诉他,定力比甚么都重要。”想了想,童贯目视朱文与黄述,两人忙退到远处,童贯才说道,“慕容贵人在宫中并不受宠,她性子刚烈,虽然会琴棋书画百般手段,但不甚精通,又少那许多手段,自然不如别的贵人多些机会,倘若真由慕容贵人献上明镜,她必然难挡众口铄金。”
李寇拱手谢道:“多谢童帅信我。”
“哼,你这厮,险险连我的亲军虞侯也拐骗走了,”童贯先责骂,而后徐徐说道,“还好,那厮是个忠心的,你也莫怪他。”
“怎么能不怪,本是我的礼物,教那厮拿走当了好处。”李寇埋怨周昂,转瞬又问道,“童帅可有甚么话,要晚辈捎给折公?”
“嗯。”童贯慢慢踱步,半晌才说道,“最可虑,便是这两三年里征伐西夏,渭州是大后方,某只怕折公的身体……”
这是打探消息,李寇坦然道:“童帅可遣人告诫之,只消不饮酒,多走动,三五年必然能健康。”
他这话也狡诈得很,要与不要全在童贯一念间。
童贯道:“折公虽为那些个清流们所嫉恨,但他是西陲柱石,”这时,童贯才快速问,“依你之见折公可有进中枢的想法?枢密副使这个位置可是个烫屁股的座子。”
“有肯定是有,只是顺其自然。”李寇道,“我虽不曾就近看过,但能看得出折公这一次遭逢此病痛,只怕对个人看得很淡了。”
“那就好,”童贯明白李寇的意思,想了想吩咐,“你可转告折公,天子面前某自会为他分辨,便是告老了,也有个检校太尉的容身,但这里需要有个诚意。”
何意?
童贯叹口气才说道:“渭州,我朝的军事重镇,将门,朝廷既要用之,又甚忌惮,因此,前朝便有改州为节度使府的想法。”
李寇大惑不解,节度使岂不是更集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