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客栈算是定泽城内规模比较大的客栈,内里藏有三个小花园,基本上每间屋子推开窗,入眼都是繁花似锦。
上房都在最里面的小院子,毕竟那些有钱的大爷一般也不喜欢被来往的人群打扰,上房虽贵,但胜在僻静,枯藤老人算得上有钱人,况且老人家在喧闹环境也不容易入睡,所以白墨也跟着沾了光,得住上房。
那对童男童女因为要时刻伺候枯藤老人,因此都住在枯藤老人的屋子里。
楚追月和白墨,毕竟男女有别,自然各住一间屋子。
楚追月正坐在自己的床上,窗户推开,她目光穿过凡尘的喧嚣,穿过层叠的云海,眺望那深邃幽蓝的星空。
记得半天前,她还与师兄苏流云一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饶是内功浅薄,武功低微,但初出江湖不到半年的他们,愣是能凭借出神入化的身法,在江湖中享有流云追月的美誉,就是一向狂妄自大,草菅人命的江湖一流高手屠强,也不得不对他俩的轻功心服口服。
可是仅仅半天时间,她就与自己的师兄阴阳两隔,而且,师兄的死状还如此之惨。
楚追月想为师兄报仇,但她明白,仅凭自己,根本不是屠强的对手,盲目应对,结果只会是自己惨死在屠强到下,况且,如果师兄能在天上看着她,也绝对不会希望自己白白送了性命。
她不是没想过,认真研习武学,期待有朝一日能功力大进,能亲手替师兄报仇雪恨。
只不过,这份期盼在刚刚升起没多久,便被枯藤老人无情的打破。
她现在仍记得枯藤老人的那番话:“我或许有可能解开你们二人身上的奇毒,但老朽也不知道这个过程需要多久,有可能三两天,也有可能一两年,这可没个准,如果真要一两年,那可就麻烦了,神火血毒虽不致命,但毒素残留在身体里时日久了,有可能令人经脉尽毁,变成废人。”
虽然枯藤老人说‘可能三两日’,可在红尘剑派这半宗门半帮派性质的门派里成长了一十六年,她哪会听不懂枯藤老人的言外之意?运气好需要三两日,运气不好的话,一两年也未必能解得掉,而后者可能性更大。
楚追月不敢闭眼,哪怕眼球早已布满血丝困得不行,她也不敢。
因为她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不自觉浮现出一副画面。
皎洁月光下,客栈屋顶,屠强提刀一步步向她走来,而师兄的尸骨碎裂倒地,那惨白的颅骨滚落在地,那空荡荡的眼窝正直视自己,那下颚下拉,仿佛师兄张大了嘴,在无声的呐喊,在宣泄肉身遭遇的痛苦。
“师兄,对不起,我,我……”
她想起了曾经,因战乱失去父母的自己,双眼空洞,无助的蜷缩在街边角落里瑟瑟发抖,仿佛一只无家可归的幼兽。
直到她的师父宁洪,以及宁洪身后与她年纪一般大,鬼头鬼脑的师兄找到了她。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的红尘剑派总舵,她的全部记忆,只剩下那碗热腾腾的,泛着金黄色光泽的鸡汤。
“给,饿坏了吧,师父说你饿了太久,不能吃东西,只能先喝点鸡汤,”师兄面带微笑,将汤碗递给了她:“小心烫。”
她还记得,师兄一直盯着她,直到她将碗底都添了个干净,师兄都没挪开目光,直到自己将碗还给了师兄,师兄才眼眶泛红说出了实情。
“这座城已经被围困了大半个月,我们都没粮食了……我骗了你,这根本不是什么鸡汤。”
“它不是鸡,它叫小黑,我在悬空山脚找到了它,那时候的它还是只雏鹰,连毛都没长齐,你绝对想不到那时候的它有多丑。”
像是想到了什么滑稽的画面,师兄嘴角挂着笑意,继续说道:
“师父说,小黑的妈妈应该是出了意外,没有回家,小黑饿极了想要从窝里出来找吃的,却不慎跌落悬崖,要不是我遇到了它,小黑早就没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