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牧有所不知,这淮河说宽也宽,说窄也窄,金人临时伐木,木料不经打磨晒晾,不可能做成渡船,却能在烤干后能做诸如木箱、船舱形状的稳妥东西,上架木排,以绳索连结,所以如无阻挡,这浮桥简直是说成便成!”田师中见状赶紧在旁解释道。“而且金军的敢战,绝非寻常,我当日在河北作战时,曾亲眼见过金军大军数万,在金国二太子斡离不带领下公然冬日去甲,浮马蹚河,根本不吝惜牲畜、军士,乃至于他们金国贵人们的性命……”
言至此处,田师中忍不住稍微顿了一顿,却才在赵鼎惊愕的神色中多提了一句:“彼时正是六贼之一的梁师成为帅,他原以为可以隔河相拒金人,结果望见斡离不身为金国数得着的权贵居然当先浮马渡河后,竟骇的不战而走,十几万大军也一触便溃!而今日这城外的金国四太子兀术,当日也在斡离不麾下为将,末将不以为这才一年,此人便失了那种亲自浮马渡江的气魄,恐怕浮桥一成,便会不惜性命强令全军渡河。”
赵鼎听得面色发白,却无言以对。
想想也是,赵元镇赵大牧此时又能说什么呢?他固然知道此战根基在河南八公山的官家身上,也知道此战成败胜负便在金军能否渡淮成功,更清楚即便是以下蔡城自保为论,也该尽量阻止金军渡淮……可是问题在于,张俊、田师中、刘宝这些人不知道吗?
他们也知道,而且他们前几日也不是没做过努力,现在也不是没有想法,只是金人之前没有理会他们,现在没给他们机会罢了……或者说,赵鼎自己也非常清楚,在下蔡城与淮南大营被分割的情况下,此时金军既然选择渡淮而不是攻城,那压力本就该由淮南大营来承担才对,下蔡城管不了许多。
张俊看了一阵子,回过头来面色不变,却又问及了另外一事:“内渡修葺的如何?”
“还是很慢!”田师中赶紧再答。“关键是水中沉积杂物太多,又极难打捞,而且幕僚紧缺……”
“加派人手,日夜不停……砲车都可以稍缓;此外,全军小心防备,没我亲自下令,不得擅自出战!”张俊如此尽力吩咐一番后,便即刻转身下城去了。
而赵鼎叹了口气,虽然没有随着张俊一起下城,却也只能徒劳立在城上观望而已,然后偶尔看向河对岸的那面遥遥可现的龙纛。
而随着赵鼎视线转向淮河南岸,八公山北峦峭壁之上,金吾纛旓之下,作为可能是整个战场视野最广阔的地方,眼见着金军开始在眼皮子底下有条不紊、顺顺利利的起建浮桥,此地的气氛却也可能是整个战场糟糕的所在……原因很简单,这地方可能汇集了整个战场上所有军事上的白痴!
“官家!”御史中丞张浚看了半日,眼见着对岸也竖起一面大纛,然后无数铁甲骑兵拥着数人上了大堤,到底是忍不住出口相询。“要不要派人下去催促下王夜叉?让他速速发兵阻止浮桥?”
“不要!”端坐不动的赵官家咬牙应声。
“官家!”隔了一会,眼见着金军浮桥一面基座起来,然后开始延展不停,汪伯彦也忍不住开了口。“不去找王德,要不要趁机发个旨意给下蔡?”
赵玖终于大怒:“船只无论大小都在我们手里,金军则是在弃战马、铁甲之利渡天险,张俊、王德又都是军中宿将,之前议论的时候不是很妥当吗?你们到底在慌什么?!”
龙纛下瞬间安静下来,并持续了一阵子。
不过,随着日头渐渐高起,淮河浮桥几乎成了一半之时,还是有人忍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