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在他二十三岁这年,却因为一条壕沟和一堵墙,因为他自己强烈的表现欲与求生欲死在了南阳城下,死在了自己叔父的佩刀之下,死在了一个类似年纪的汉儿补充兵的反抗之下……
没什么比这更合情合理的了。
否则,战争进展到现在,这片土地上死于非命的数以百万计的人命又该向谁找理由呢?
甚至,到了下午时分,金军鸣金收兵,宋军出城往羊马墙内打扫战场的时候,已经知晓了羊马墙后内壕情况的金军诸将也没有谁问起为何完颜彀英一去不复返?更不知道这个年轻的猛安以及被不知情的宋军扒光了一切,连中的弩矢都被奋力薅掉,最后和其他金军甲士一样,被裸身掷出了羊马墙,成为了这道墙的外围阻碍。
当然,所有人都想到了类似的可能性,但大部分人都不是很在乎……搞的好像女真人没死过大将一般,完颜阿骨打亲冒矢石,夺关临阵,难道是假的?
至于说,完颜拔离速回去怎么跟自己哥哥交代,那就是他自己的事情了,与他人无关。
实际上,完颜兀术以下,金军诸将在弄清楚夺城失败的缘由后,稍作讨论,却只是对今日之战的两件事情比较在意而已:
其一,伤亡有些大;
其二,南阳城防确实有些门道,看得出守城之人是有一番套路与根底的。
而两件事情最终又合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设置好足够大足够多的石砲集群之前,要不要继续维持这种烈度的攻城?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四太子完颜兀术早有定论,他要城内宋人一日都喘过气来。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拿女真人,或者说金军主力部队的命往城池方向探路,未免就有些不太值了。
于是乎,一窝蜂张遇理所当然升职了,他现在是大金国河南都监,并被赐下了大量的军械粮草,然后完颜兀术还允许他新编出一万人的‘新军’!这还不算,四太子还许诺了,将来南阳打破了,河南这片地方,京东建个齐国,以东京城为首都,河南建个郑国,以南阳城为首都,此次南征得力之人,虽称孤道寡也未必不可。
对此,张遇当然是欣喜若狂,拜谢四太子大恩之余,发誓赌咒,一定要尽全力替四太子攻下南阳城,生擒那个沧州赵玖。
四太子也是难得笑颜抚慰。
然而,此人回到自己所在的东面营中,进了自己的军帐,却又陡然面黑起来,隔了半晌方才唤来自己结拜兄弟兼心腹副将黎大隐,并在后帐之中向后者说明了一切。
“这是让咱们兄弟去送死的意思!”黎大隐一听之下便跌坐于帐内,然后满脸无奈。“今日三个女真猛安一起助战,却只是损兵折将,连羊马墙都过不得……照着这般下去,得几日才能破了羊马墙?又得几日填完内壕?然后还有城墙!”
“说是要等他们起完砲!”张遇一边玩弄着手中匕首,一边黑着脸应声。“城墙未必需要我们去破。”
“起砲?”黎大隐不由冷笑起来。“女真人须不是傻子,今日知道城防有门道后,必然要弄出足量的砲车来,依俺看,没个两百砲车金人是不会动的,指不定三四百砲车也是有的,而现在营中方才五十砲车……到时候,怕是要咱们兄弟都要死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