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闻得此言,倒是一时释然,便谢过对方,而万俟卨也赶紧推辞不及。
就这样,二人说到此处,饭菜早已经冰凉,却又取来热水直接泡开,大约一起用了晚饭,便相互告辞了。
而不提万俟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轻易敷衍了一番,然后回去休息。只说另一边,殿中侍御史李光李泰发听了对方言语,微微振作,便自带着热水壶回到住处,先泡了脚,然后便早早上床,但其人上床之后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中间取书来读,也只觉混沌一片。
毕竟嘛,刚刚万俟卨一番姿态,看似姿态严明,其实只是空话与敷衍而已,所以,李光虽然一时得了安慰,但内心深处的疑虑却从未被打消。实际上,现在这位李御史满脑子依然还是南阳安好,而赵官家却犯浑误事,以至于大局崩坏的念头。
这不是近日才冒出来的念头,而是围城前便和林杞等友人讨论,并接了远在东南的恩相李纲书信提醒后起的念头,只是如今林杞等人多被发怒的赵官家与吕颐浩驱赶到了襄阳,然后城池被围,书信断绝,城中只有李光一名李纲派系重臣,又眼见着赵官家近来姿态乖戾,心中着实忧惧,这才不得已与他人讨论的。
然而,李御史躺在榻上,想来想去,一面忧思不断,一面却又难以想通……别看他今日对万俟卨说的是担忧官家不去襄阳,但其实,官家真不去襄阳,真就在南阳耗着,在他看来,也不是不行。
毕竟,身为拥有监察权的殿中侍御史,李光很清楚眼下南阳的情况,物资充分,城防留有余地,众人想到没想到的,赵官家和陈规这个兵部尚书都有准备……譬如说,李光之前也算是参与了东京围城的靖康老臣了,但他实在是没想到赵官家居然妥当到事先在城内挖了蓄水池以储存石炭?
更不要说这种早早支开多余居民,将城池实际上变成一个大军营的做派了。
而这几日,眼见着金人花样百出的工程手段屡屡受制,他这个御史有时候竟然会觉得,哪怕城墙全没了,靠着城内这些军坊,南阳似乎也能与金军耗下去!而大宋也绝不会再重复靖康之耻,再度陷入亡国之危!
没错,哪怕是李光现在都隐隐觉得,只要这么耗下去,哪怕东京和长社全都没了,金人又来了几万援兵,却也迟早会被酷暑、伤亡给弄得疲惫不堪,最后狼狈而走。
或者说,适才对上万俟卨,李光当然是要根据政治立场做出表达,但从心底而言,他这些日子已经隐隐对眼下这位年轻的官家有几分服气的,也对局势没那么悲观……只是,身为一个老臣,而且是典型的儒臣,他对赵官家如此脱离官僚行事,多少有些本能畏惧罢了。
而正是出于这种矛盾心理,才会被万俟卨给轻易糊弄开。
实际上,不只是李光心思矛盾,就在李光住处对面,早已经熄灯的一间房内,望着黑洞洞的房顶,万俟卨居然也在一连串胡思乱想之后与李光不谋而合了——他现在也觉得和东京相比,南阳绝对可守;而与二圣相较,赵官家也绝对是可以倚仗的一个官家。
不然以他的为人,之前就不会随从这位官家留在南阳赌这一把了。
且说,和儒臣姿态明显、派系分明的正人君子兼大臣风姿的李光不同,万俟卨的念头就更通达了,在他看来,之前东京失守,酿成靖康之变,二圣其实干系重大。
其中,太上道君皇帝(宋徽宗)胆怯无能,遇敌便走,先丢大军于河北,复传位南狩动摇军心人心;而渊圣(宋钦宗)却是典型的随风倒,今日听这个,明日又听那个,金军来到城下软弱不堪,金军一走又心存侥幸,强行冒险……最后致使局面大坏!
而无论如何,今日南阳城中的这位官家虽然一开始明显因为初登大宝,有些慌乱,但等到金人去年那次南下侵略后,对方还是迅速做出决断,然后有效吸取了二圣教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