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卨见到二人,根本不理会张懋德,却只是对着洪涯昂然负手一笑:“洪相公,咱们同殿授官,你出为知县,我留任枢密院,谁成想不过一年,我才做到殿中侍御史,你却已经宣麻拜相了……按照官家一句话,真是人的成就啊,不光要看才学,还得看际遇!”
“万俟兄不要……不要耻笑!”洪涯眼见着熟人到来,却是咬牙相对,言语直接,偏偏又略显磕巴,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畏缩。“李逵本是密州头领,杜彦、吴顺既死,他在密州兵中威望便无二论,此时应该马上便要被旧部接应入城了吧?而我对军中不做理会,此时又弃掉城防孤身至此,可见、可见诚意了吧?”
万俟卨听到对方一语道破李逵与内应之事,倒也不以为意,反而认真点了点头:“确见诚意,且见胆略!”
“那便速速将纸笔与我,待我写下行状,便速速送我渡河!”洪涯闻得此言,心下如一块大石落了地,却是上前一步,直接拽住了跟自己有同殿之谊的万俟卨衣角,却还是稍显哀求之色。“万俟兄,请你转告官家,天下没有人比我更懂完颜挞懒!待我此番北走,不管是去济南还是去大名府,又或是去燕京,都必然能为官家立下奇功!”
跟这种什么都懂的人说话就是干脆直接,所以万俟卨也不装样,反而顺势伸手牵着对方向北而去,并感慨相对,握手言情:“君为其难,我为其易,还望有朝一日天下清明,能与贤兄共饮于御前……”
对此,洪涯只能苦笑相对:“官家明旨不许受降人反覆,便是将来真有那一日,我也只求能安养晚年,如何敢奢求其他?”
万俟卨一声轻笑,复又点头不及:“贤兄如此清明,倒显得我有些斤斤计较了……那这就走吧,行状什么的,我做主,就不必写了,咱们心照不宣便可。”
洪涯终于愕然。
“你这种通透之人,又经历此事,那若皇宋昌盛,自然心照不宣,而若皇宋前途不明,便有行状又有何用?”万俟卨不以为意。“不如干脆一些,求个各自洒脱……唯独莫忘了官家威仪与今日之事。”
洪涯只觉浑身释然。
但就在二人明月银河,互生知音之心的时候,忽然一声凄厉惨叫从身后响起,惊得洪相公慌乱回头:“出了何事?”
“无事!”万俟卨赶紧拽回对方,并坦诚相告。“为洪相公分忧而已。”
洪涯心下醒悟,即刻不再去看身后,而是随着对方亦步亦趋向北而去……而待二人消失在夜幕之中,仅仅片刻之后,城南墙上便忽然举火,映照着夜空如白昼一般,继而一阵鼓噪之下,阳谷县城南门便为之洞开。
接下来,御营前军统制官李逵一马当先,冲入城内,并有不知道多少人在城外一起发喊,高呼密州李逵之名,其旧部遥见旗帜,复又闻得此声,便纷纷倒戈,争先恐后降服起来。
就这样,占有坚城,兼有数千兵马的阳谷,居然只是一日夜多一些便得以告破,却是让东平战局再无转圜余地。
唯独伪相洪涯趁乱化妆逃走,倒是颇为可惜。
PS:抱歉,又陷入老循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