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国主,我觉得元帅也快要死了。”娄室朝着自己上司诚恳行礼。
粘罕怔了一下,笑了一声,然后却又立即收起笑意,一声不吭,直接去端身前案上的茶水。
这还不算,娄室复又转向身侧老友银术可、完颜希尹二人,声音依旧洪亮、语调依旧诚恳:“不只是元帅,我此番过来也有看银术可你的意思,因为你也怕是快死了……倒是右都监(完颜希尹),文武双全,养的好心性,或许能长寿。”
银术可和完颜希尹面面相觑,却根本一言不发……没办法,他们跟娄室太熟了,一开始就知道这个男人只会说军事,所以前面这种话听听就是了,不到军事问题不必理会。
当然了,娄室本就没有卖关子的意思,眼见得了清静说话机会,便扭过头来对着吴乞买继续诚恳而言:
“国主,我不是胡乱来说的……你想想,去年一年,谙班勃极烈斜也(完颜斜也、皇太弟)病死,西京(大同)留守阇母也病死,而臣去年一年,身体也渐渐不妥,一到阴雨天,便浑身疼痛难忍,好像受刑一般,眼见着是没一两年好活了……所以臣冒昧揣测,咱们这些昔日在太祖马前驱驰之人,到了如今四五十岁,就都渐渐要支撑不住了。”
此言一出,吴乞买立于自己儿子身侧,粘罕端茶不动,而堂中几位年长的开国功臣,也都黯然一时……满堂一时雅雀无声。
因为这些人心里非常清楚,娄室说的乃是天大的实话。
“何止是两位叔父?”一片沉闷之中,率先打破沉默的,居然是剃了胡须,显得年轻许多的四太子完颜兀术,其人坐姿怪异,却又言语诚恳,引得殿内各方人士侧目相对。“当日二哥(完颜斡离不、东路军主帅)年纪不过三旬有余,便忽然病逝;另一位叔父斡赛,俺记的当年是西线对高丽的大帅,娄室将军当年只是他下属的一个士卒,也是三十多岁便病死;还有俺的大堂兄谋良虎,当日俺父亲许他做元帅的,对俺们兄弟也是最好的,不也是不到四十岁便死了?俺大哥还娶了他的老婆,代为照顾……”
一个又一个熟悉的名字从耳边飘过,堂上诸多女真贵人也是愈发伤感。
但那又能如何呢?
作为第一代起家之人,年轻时遭的什么罪?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谁没饿过冻过?打仗时又受过多少明伤暗伤?活到三四十岁死掉已经是寻常事了,四五十岁死了,怕都是喜丧!
所以照理说,死了也就死了!
唯独富贵荣华、权势利禄皆在眼前,日子不比以往,人人皆不甘罢了。
话说,讲到这里就必须要先捋一捋去年一年金国内部的动乱了。
首先必须要确定的是,金国去年一年,是真没有南下的心思,不是什么故弄玄虚。便是这一次年节出兵也真的只是完颜娄室一力推动的单独行动,东路军根本就是动员都没动员。
而原因就在于金国内忧外患,一年内诸多问题密集发生……
最明显一个,自然是皇太弟完颜斜也忽然病重,继而身死,导致储位空悬,继而引发三大派系争夺储位,这不必多说了,这是国本之争。
而在争夺储位的同时,还有蒙兀人起兵宣战;
还有刘豫伪齐大军京东大败。
还有北地区猛安谋克也在秋日集体请愿要求扩大他们的领地权限。
而更严重的一个外患在于,耶律大石也正是这一年彻底整合了大辽在西域的残存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