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爹便哭哭啼啼的小孩子有何用处?且李永奇也是个废物!”曲端怒极而对,却又忽然敛容。“但李永奇也没白死,娄室部属战力委实强横,可却拖延不得……”
张中孚盯着自家老上司,一时不解:“然后呢?”
“将我的大旗立起来,把剩下兵马聚拢起来,能聚起来多少是多少……随我掏娄室之后!”曲端平静做答。
张中孚一时愕然:“经略,咱们此番南下支援事发仓促,只能聚拢骑兵,除了李永奇的四千蕃骑,剩下的不过是两路凑得千余骑而已……刚刚足足三千多蕃骑无用,现在咱们还有不到千骑,难道有用?”
“我不是去救刘锡、赵哲那群废物!”曲端瞥了眼已经被尧山遮蔽了大半的太阳,幽幽叹气之余直接取下了马上所挂弓箭。“但官家与我有不杀之恩,我不能不去……你须记住此事,便是我死了,也要说给人听,因为我实在是不愿担上拼死营救那两路废物的名号。”
张中孚依旧愕然,而曲大却是微微一招手,便领着自己此番南下带着的些许残余部队朝着娄室身后而去。
张中孚沉默了一下,到底是拎着大枪跟了上去。
可曲字大旗一动,却因战场混乱,大部分部属都未来得及汇集,只是数百骑便直接往娄室侧后而去。
但是,正所谓人的影树的名,毕竟是靖康之后关西实际上的第一将,此时出动,便是娄室也愕然回头,继而大怒,再继而强压怒气,便继续催动本部大军跟随夹谷吾里补的合战猛安,扩大已经撕开的两军空隙!
数百骑,都未必能近到他娄室身前,宛如自杀,此时还不如用心在前。
不过,娄室最先达成的战果不是彻底撕开两路大军,而是先行营救出了几乎已到绝路的完颜兀术!当然了,这个救出是不大准确的,娄室只是打通了与原本被包围的兀术战团而已,而这位四太子根本不愿意离开本部。
“四太子这是何苦?”因为被打通通道,陡然松懈下来的最南侧金军阵中,韩常眼睛上已经绑了布带,但还是忍不住捂住眼睛以作止痛。“此时包围已解,你为四太子,不妨去娄室身侧,必要时为他后备,替他统揽部队,何必在此疲兵之中虚耗?”
“俺将部属带到此处,落到如此下场,如何能再弃他们离去?”完颜兀术虽然没有瞎掉,却双目通红,显然是熬夜与疲惫所致。
韩常还要再劝,却不料兀术忽然反问:
“你说那支兵马是如何弄出来的?”
韩常便是瞎了一只眼,又如何不知道兀术所指,也是当即在马上哂笑:“能如何弄出来?这支兵马部众这般精锐,装备又这般好,但却只擅长小股乱战,不能组织大阵迎击娄室,首领刘晏又是赵宋官家的御前班直副都统,想都能想到,定然是那赵宋官家将各部精锐聚拢到了一起……这是不知兵之人的乱举,只是阴差阳错,正好撞上我们疲惫不堪,也不能组织大阵,这才让咱们吃了大亏!”
“我自然知道这个。”兀术摇头不止,却是有气无力望着那面山麓上那面龙纛。“我是不知道这个赵宋官家,如何就能让这么多军头将自家的精锐贡献出来?淮上的时候,他还要杀刘光世才能稳住部队;南阳的时候,他还要偷渡白河,亲自去鄢陵夺了兵权才能决死一战;今日,却已经能稳坐彼处,调度各路精锐为他所用了……”
“必然是御营中军调度的……”韩常望着娄室正在推进的大旗,冷静而言。“那是他直属兵马!”
兀术点了点头,也就不再多言,而是跟韩常一样死死盯住了娄室的大旗。他们看得清楚,就在刚刚,屡次得手的完颜娄室再度得手——这名金军主帅亲自压阵,将熙河路奋力组织起来的一部骑兵彻底冲垮,却是挤开了一个巨大的空隙。
可以想见,接下来,一旦娄室趁势压入,熙河路和秦凤路两路大军将会被彻底分割!
那样的话,熙河路的军队会被挤压在山脚下,或许还能做困兽斗,可已经被掏腹的秦凤路却极有可能朝着东北方向和大营那边溃散……这个时候,虽然塬上兵马还在奋战,虽然就在兀术身后,那支刘晏带领的奇葩‘杀手锏’还在奋力绕过兀术部,试图去直接攻击娄室身侧,虽然战场的最北端刘錡占尽上风,但却不能阻止宋军中路溃散,中门大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