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白日最长的时候,虽说是晚宴,也的确是到了傍晚,但却光线却极为充足,赵玖自堂中转出,一目了然。
而院中有资格列席的百八十人,从随行至此的几个大臣、军将,以及早就带兵到金汤城洪州、龙州、夏州蕃部,再到今日下午才在城外十里处第一次见到赵宋官家的本地以及横山东端蕃部头人,包括为首那名已经七老八十的仁多保忠,早在刘晏、吕本中等人转出时便已经准备妥当,此时见到一身大红袍的赵官家,更是心下一惊,十之**直接下跪叩首,行大礼相见……倒是弄得几名原本只是作揖的随行文臣有些尴尬了起来。
当然了,身边没有内侍,赵官家也懒得装模作样,只是随手一挥,让众人起身而已,便兀自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之上。
宴席随即开始。
不过说实话,西北这地方的宴席,还是西夏故地,还是党项人做主宾,偏偏又是御前,那么作诗是不好作诗的,行酒令也基本上不大可能……只能是赵官家开口,与诸人嘘寒问暖,做些政治承诺而已。
然而,虽说是政治承诺,但关于战后的具体安排,是不是要把蕃户内迁,会不会保留蕃兵,蕃兵又是什么待遇,尘埃落定后给不给蕃部头人实打实的差遣,包括这些地方怎么进行行政区划重构,种种严肃议题,却没人敢问这位官家,这位官家也没有主动提及。
这使得整个宴会都显得有些寡淡无味起来。
当然了,战事未定,这也在情理之中。
“陛下。”
酒过三巡,坐在右侧最前排、须发皆白的仁多保忠慢腾腾端着酒杯站起身来,似乎是要敬酒的样子,也依旧无人在意。
而果然,此人先行祝酒为赵官家寿,但饮酒后却并未坐下,反而趁势捧杯拱手请言。
“仁多将军请说。”赵玖也并不以为意,尤其是他这身衣服让他不好有多余姿态,便是想表达重视也难。
“臣生于蛮荒之地,久慕王化,今日得见天颜,不胜荣幸,所以私心有两件礼物想奉与官家,还请官家笑纳。”仁多保忠先是勉力低身放下酒杯,然后再重新起身,微微俯首相对,动作缓慢迟钝,显然是年纪真到了,而非是装作老迈。
刚刚此人单独起身时,赵玖因为对方的名声还稍有顾忌,但见到如此,也觉得有些可笑,但面上不显,只是从容相对:
“仁多将军不是已经送了那只白骆驼了吗?朕非常喜欢,如何还有礼物?”
“好让官家知道,那骆驼是本地州县官吏所寻,臣不过是因为年纪大,头发胡子与骆驼毛色相称,牵起骆驼来好看,所以才让臣去献的……此物并不能显出臣的忠心来,也不能算是臣的礼物。”仁多保忠缓缓以对。“臣此时所说的两个礼物,才是臣等私下花了大力气为官家此行辛苦施为的。”
赵玖当即应声:“既如此,且奉上来吧!”
仁多保忠闻言微微展眉,便回头去看院门方向……这种宴会,自然是要尽数搜身的,礼物什么的,也只能经过检验再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