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仁卿你们也该记住,话反过来说,如果万一谁真整出幺蛾子来,使伐金大业上稍有拖延,朕也绝不会忍……尤其是这些年,局势稍好,朕脾气到底是一日日涨了起来,不似往日那般好说话了。”赵玖最终缓缓下了定论。“往后几日,你就随朕身侧,做个阁门祗候,专理党项蕃部的事宜……你知道祗候是什么官职吧?”
“臣知道。”须发皆白的仁多保忠惊喜之余,却又与一旁的枯坐看着这一幕的吕本中一般凛然起来。
至于周围本地官僚、蕃部头人,包括随行御营军官、内臣,此时多已经听呆了。
赵玖受了两个礼物,也懒得在此继续敷衍,只是又饮了一杯酒,眼看着天色渐暗,便转回隔壁寺庙中安顿去了。
而数百里外,随着日落到来,灵州城内外,却是忽然出了乱子。
嵬名云哥也选择等到了天黑,然后对城内发动突袭,以求救出嵬名仁忠、王枢、曹国丈这些人。然而,突袭并不顺利,各部部族多有出工不出力的举动,而占据城池的那家,也就是仁多时泰部了,也在初期的失措后迅速反应过来,与嵬名云哥手下乘夜交战。
黑夜之中,人心动荡、立场不一,还有不少人暗怀鬼胎,突袭很快演化成了巷战,巷战又变成混战与劫掠……没用多久,这座西夏第二大城市便火光冲天。
而这份火光也宛如信号一般提醒了各处宋军。
河对岸,岳飞亲眼在河畔窥到对岸乱象,情知不会是作假,便即刻催促曲端、王德率部渡河夺城,乃是要扫荡参与西夏部队之余控制局势的意思。
另一边,灵州城东北面,挨着长城的一处小据点内,环州知州杨政遥见火起,也再不犹豫,乃是下令全军扔下辎重,急袭灵州。
就这样,不过是二更时分,王德部御营中军步卒便从毫无抵抗的城西大举涌入,曲端随后率骑兵扫荡主要街道,抓捕劫掠、杀戮与强暴的党项乱兵,并驱赶降服蕃兵担水救火。
混乱之中,得知宋军入城后,守在官署西夏宰执王枢、曹国丈以下数十名汉臣各自殉死,同在官署的濮王嵬名仁忠留在最后,确定所有人都殉死后,直接亲手点燃了白日兵变时下令部属堆积在官署门外的木柴杂物,将官署付之一炬之余也将自己葬送。
火势一起,嵬名云哥说不上是悲哀还是释然,但终究没有理由再在城中坐以待毙了,便带着仅存的千把人逃出城去,然后又不敢顺大河北上,只能转向大漠。
黑夜之中,可能是兵马太少的缘故,云哥一行与杨政并未交汇,居然脱生。
然而,好不容易停在沙漠之中稍作歇息,正回望火势渐暗的灵州城呢,一回头却愕然闻讯——队伍中地位最高的那个大人物,自己救了两次的舒王嵬名仁礼已经拿一把匕首自戕在骆驼上了。
看样子,恐怕是刚出城不久便选择了自我了断。
云哥一声不吭,跌坐在仁礼尸首旁,一点眼泪都没有流,只是觉得茫然与惶恐。
天色将明,灵州城余烟袅袅,迎接这座城市的乃是一场行刑——御营骑军都统曲端端坐铁象身上,立于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州城官署之前,左边王德立马在侧,冷笑不止,右边环州知州杨政根本没敢骑马,只是站立在老上司马前,状若肃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牽马的侍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