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瞪大眼睛摇了摇头,夏主簿一听便板起了脸。
官大一级压死人,林郎中给韩县令施压,韩县令就把压力转嫁给夏主簿,夏主簿自然而然地把压力施加到下面人身上,可那些衙差就算跑断腿也找不到人,他只能把责任归咎到始作俑者,也就是沈溪身上。
夏主簿没有再跟沈溪说话,大约是觉得跟个稚子说话有损身份,他打着官腔,对沈明钧道:
“这么说吧,县令大人催促得紧。皇后娘娘寿诞在即,太子也快要满周岁,郎中大人点名要将戏本进献宫里,为两位贵人庆贺。要是找不到人,拿不到新戏本,这责任可要你们来背。”
夏主簿嘴里的皇后娘娘,乃是当今弘治帝的妻子张皇后。
弘治帝在位期间,专宠张皇后,后宫没有其他妃嫔。太子正是后来以不正经而闻名于史册的正德皇帝朱厚照,朱厚照可算得上是含着金钥匙出生,作为弘治帝长子,才出生五个月就被册封为太子。
当下是弘治五年,朱厚照九月份正好满周岁。
沈溪听了这话心里不痛快。
本来说书听戏就是图个乐子,根本就不能拿来当饭吃,但现在工部郎中林仲业居然想以南戏戏本进献宫中献媚邀宠,老道士这个原作者找不到,就把事情往自己父子身上推,这真是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行。
沈明钧不敢搭腔,倒是沈溪据理力争:“请问夏大人,皇后娘娘和太子过生,跟我们升斗小民有何关系?”
童言无忌,沈溪所恃的就是这一点,只要话不是太冲,应该没人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但夏主簿明显被上面逼紧了,厉声道:“本来是没关系,但你把戏本送来,引起偌大的波折,那就有关系了。若是没你进献的戏本,没有那些说书人把《杨家将》传得沸沸扬扬,林郎中就不会逼迫县令大人,那我今天也不会来跟你要。”
“沈家小公子,你人小鬼大,替我好好找找这位老先生,若是找到人,自然不会亏待你!”
沈溪不再说什么,夏主簿既然决定要把责任推到他身上,根本就没办法拒绝。
回家的路上,沈明钧面色灰暗,他压根儿就没见过沈溪说的老道士,哪里去找?况且儿子之前说那人已离开宁化去了省城。要是人找不到,得罪官府是小事,父子俩甚至可能要坐大牢。
沈溪有些愤愤不平,他算是深刻地理解了这世道的黑暗,但凡是个官,那就高人一等,欺压起人来毫无压力。可惜他只是个孩子,没有功名在身,只能忍气吞声。
“爹,您去上工吧,我现在就去学塾。”快到家的时候,沈溪对沈明钧道。
沈明钧有些魂不守舍地跟儿子道别。
沈溪没有去上学的打算,他要抓紧时间把戏本写出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老爹吃官司,当官的仗势欺人,他只能想方设法解决麻烦。
不过在写戏本前,他决定去字画店看看寄卖的赝品画有没有卖出去,这两天发生了许多事情,他没顾得上这头。
到了字画店,画好端端地挂在墙上。
正当沈溪无比沮丧的时候,掌柜走过来:“这次倒是有人来问,还询问了一下价格。我没敢做主,现在正好问问你的意思。”
沈溪心想应该是有人了解王蒙山水画的底细,所以想看看能否捡漏。原本掌柜的没觉得这画能卖出去,连个心理价位都没有,所以才会以货主不在位托辞,现在自己来正好让他心里有个数。
“给我画的那位先生说,哪怕卖几两银子都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