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省瑜道:“学问还是在文章上见高低好。如此浅显的道理,作何要有此口舌之争?”
这年头的士子能混到参加乡试级的,早就是经常与人坐而论道的老油条,跟人辩论纯属家常便饭,见吴省瑜明显不想再与他们多费口舌,这些人得意洋洋。好似是他们占了理一般。
一名姓舒的三十多岁士子道:“吴公子十六岁参加乡试,算不得稀奇,本届福建乡试,比吴公子年轻有为者大有人在吧?”
这话显然没经过任何考据,反正读书人都带着自负,我觉得你十六岁参加乡试不足为奇,那就肯定如此。这跟胡乱开黄腔的大嘴巴差不多,反正那么多学子,你不能把所有人的岁数从头到尾列下来反驳我。
但还是有些求真精神的,他们清楚自己的府县是没有十六岁以下就前来参加乡试的,这吴省瑜已算是年轻才俊中的佼佼者,但如果吴省瑜这届乡试没中,到他十九岁参加下一届,那就没现在这么风光了……毕竟十**岁参加乡试的人已有不少!
吴省瑜对姓舒的士子拱拱手,问道:“敢问阁下几岁参加县试?又几岁考中生员?”
姓舒的士子面子有些挂不住:“十七岁考县试,二十四岁中生员,二十八岁进补廪膳生员,如何?”
他这一说,其实没脸再说下去。
不管别人怎样,他自己二十多岁才考中秀才,跟一个十五岁就中秀才的人没法再就这个问题辩论下去。
在场的人一听这基调,若被吴省瑜挨个问下来,你几岁考中秀才?几岁来参加乡试?什么面子都丢了!
就在此时,作为在场之人中最年轻的沈溪,被一些有心人推了出来:“吴公子切莫夜郎自大,据在下所知,去年汀州府院试,你是拿到案首,在汀州府可说是风光了一把,可在你之下,第二名就是时年才十二岁的沈公子。在前年汀州府的府试中,你可是屈居于他之下呢!”
吴省瑜最忍受不了的就是屈居人下,府试时位列沈溪名下被他引为奇耻大辱,院试结束后,吴省瑜得到一些衙门里传出的消息,说是沈溪的考卷本被提学刘丙点了案首,结果因为沈溪在第一场考试中文章另类,才勉强给降了个第二。
这等于是吴省瑜在沈溪手底下失败了两次!
“沈公子,说的是你呢,还不起来跟这位吴公子,好好论论到底谁才年轻有为?”别人看沈溪的目光,带着奚落和嘲弄,显然并不是把沈溪当作自己人,而是把他推出来作为挡箭牌。
沈溪很清楚这点。这些人根本就没安好心。
怪只怪林涉给出了一个伪命题,说什么寒窗苦读几十载必会有所作为,你要鼓励学子一心向学那是你的事,可凡事你不能大嘴巴。总会有一些例外。
沈溪心想:“我作为另类的特例,本是与吴省瑜站在一边,被他们这一挑拨,倒好像我与吴省瑜处在对立面,要跟他争个长短。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本来在场那么多士子中。林涉根本就没注意到跟苏通坐在角落的沈溪,此时林涉笑着看向沈溪,问道:“这位就是十三岁参加乡试的沈公子?”
沈溪起身行礼:“见过林参议。”
林涉明显不太看好沈溪,一来是沈溪没有对布政使司的人有所孝敬,二来沈溪这么小的年岁就参加乡试,他自己心里也满是妒忌,是以林涉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这笑容却极为勉强,目光只是略微看了沈溪一下,马上就转开了。
吴省瑜却眯眼打量沈溪。他一直把沈溪当作宿敌,可眼下他们正为人攻讦,此时应该站在同一个立场上才是。
吴省瑜问道:“沈公子有何高论?”
沈溪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轻轻一笑,拱手道:“高论谈不上,在下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考上生员,这次又来参加乡试的……说来也是惭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