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微微一愣,再次探头一看,正有人往客栈里搬运蔬菜、鱼、肉和瓜果点心,对方看来很有心啊!
不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晋江县令这么热心,必然有求于人。
“无功不受禄,替本官谢过亨知县好意,我等远行至此,虽然办的是皇差,却不敢劳动地方。”沈溪道。
姓冷的官差道:“大人要谢,待明日进城亲自跟亨知县说便是。不过此事……其实是知府衙门差遣下来的,我们亨知县纯属遵命行事,大人不用太过拘谨,只管让我等好生伺候便是。来人,快给两位大人泡茶。”
沈溪看出来了,事情不太对头。
回到房间,沈溪把刘瑾、米闾、宋老越和宋小城叫来,说是商量明天进城之事,其实是讨论这些人有何目的。
米闾笑着恭维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小人看……这位亨知县莫不是知道沈大人乃是东宫讲官,时常能慕天子颜,想让沈大人帮忙在陛下面前说项?所谓知县附郭,三生不幸,或者这泉州府城的知县不那么好当吧?”
刘瑾听了心里有些不舒服,我跟太子走得多近啊,隔三差五就能见到皇帝,送礼不送给我,而是送给沈溪这个外臣?
沈溪却不敢苟同。
福建之地的知县确实不好当,这儿峰岭耸峙,丘陵连绵,河谷、盆地穿插其间,山地、丘陵几乎占总面积的八成以上,素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称。如今玉米、番薯、土豆等高产作物又未引进,大明朝廷又禁海,百姓穷困潦倒,在这儿当官想捞银子都找不到地方,可泉州的情况又有所不同。
大明朝在三个沿海港口城市宁波、泉州和广州,设立了市舶司,虽说弘治年间因为倭寇和海盗的滋扰,海运并不是很发达,但至少这是跟西南诸国交易的桥梁纽带,一直要到嘉靖元年,因为倭寇滋扰加剧,泉州和宁波两处通商口岸不得不关闭,只留下广州一处。
到目前为止,泉州仍旧是福建省能与省城福州比肩的大城,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晋江县城是泉州府的府城所在,晋江县的知县虽然附郭,但捞银子的门路一大把,能叫苦而想通过走关系调到别处?
就算要走动,也不至于来贿赂一个六品的翰林官,拿着银子去南京城或者京城走动一下才是正途。
沈溪目光严峻:“无论如何,进城后不得收受礼物,也不得随意接受宴请,否则一切交由法办!”
一句话,就让刘瑾大为不满。刘瑾冷笑道:“沈中允这是自己发了财,准备断别人的财路?”
以前无论大小事,米闾和宋老越都站在沈溪这边,可这次他们也不赞同沈溪如此严厉。跟着钦差走几千里到泉州,一路辛苦图的不就是为了到地方后能跟着分杯羹捞点儿油水?现在倒好,沈溪一上来就摆出清官的姿态,下面的人想收点儿辛苦钱都不准。
沈溪道:“想要钱,我这里有,可若是收了不该收的钱,京城都别想回去了,估计一抵京就是个剥皮抽筋的下场,你们掂量着办吧!”
沈溪并非危言耸听,他怕地方官府献殷勤的原因,是佛郞机人的船队招惹了麻烦,想让他来背黑锅。
历史上葡萄牙人抵达亚洲后,可灭了不少国家,建立起了广袤的殖民地,当他们听说有个叫大明的地方,简直是人间天堂,他们自然想做无本买卖,靠武力进行劫掠,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大明军队的实力。
葡萄牙人见硬来不行,就开始大撒银钱贿赂地方官,结果如同他们所预料的那样,大明官员贪得无厌,而且收了钱就办事,直接就把葡萄牙人希望两国通商的国书送到京城。
葡萄牙人可不会安分守己在原地等候朝廷派来的钦差,他们在东南沿海一代劫掠人口,烧杀掳掠,地方官收了银子,对葡萄牙人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希望这些外藩人早早离开。
历史上葡萄牙人就这德行,虽然如今前来泉州的葡萄牙人似乎比沈溪记忆中的时间早了点儿,但料想在行事风格上不会有太大偏差。
就怕现在葡萄牙人已将獠牙露出,地方官发觉这些人是豺狼时,为时已晚,于是想通过贿赂沈溪,把事情揭过去,属于典型欺上瞒下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