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转过头,回到书桌后面,人不扶了,客气话也不说了,只是把现在汀州商会的危局告诉惠娘,命令惠娘主动放弃商会的一切活动,“户部已经做出决定,将之前几年委派出去的差事全都收回,涉及到京师六百多户官商,陆夫人便是其中之一。”
“户部的意思,将原本属于官商的船只、人手、货仓,全都纳入户部管控,至于耗费钱财,一律从户部调拨。”
惠娘听到这话,流着泪道:“大人如此说,岂不是说朝廷不顾人死活,生生霸人产业?”
“没错,就是霸人产业,而且还冠冕堂皇。”沈溪严厉警告,“官字两个口你也不是不清楚,商会以前在福州的倾覆便是前车之鉴。”
“而且据我所知,这只是第一步,后续还会有更为激烈的举措出台……你以为户部会出很多钱吗?那些钱不过是半匹红绡一丈绫,连本来价值的十分之一都没有,最终还是要由商户来承担损失。”
“最可虑的是,那些嗅到腥味的贪官污吏会罗织罪名,连商户家与官方无染的产业也会一并抄没。陆夫人可还要继续经营下去?”
惠娘不是没想过这些,她甚至比沈溪更清楚官府的德性。但她听到沈溪用如此强硬的口吻说出来,她一阵伤心和绝望……你不帮我,却帮那些财狼心性的赃官说话,我以后经商还有什么依靠?
“民妇知道了。”
惠娘说到这里,忍不住呜咽起来。
“知道就好。”沈溪一脸严肃,“本官的意思,限你半月内,将商会名下所有产业都停下,收拢资金到城外置办田产,此事也就罢了!若不听劝,官府对陆夫人有所动作,别说本官不伸出援手!”
“民妇遵命……呜呜……”
惠娘泣不成声,沈溪心中疼得厉害,可他却知道这事儿没法妥协。
这女人实在太倔了,跟她讲道理没用。沈溪自问自己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文官,放到地方自然可以当一个土皇帝,但在京城这种地方,但那些权贵真要对付他,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两样,不说别的,仅仅外戚张氏兄弟,就是他无法逾越的一座大山。
只有让惠娘明白眼下真实的处境,断绝她从沈溪那里得到帮忙的心思,才会让惠娘彻底死心。
但沈溪知道,这么做的结果是把自己摆在跟惠娘的对立面,让惠娘对他彻底失望。
“既然知晓,你且去吧。以后别踏足我家门,本官身在翰苑,东宫之师,不想为人知道与商贾之妇走得太近。”沈溪冷声道。
“嗯……”
惠娘站起来,并未转身,而是向后退到门口,差点儿被门槛给绊倒,等人离开房门后,她哭泣的声音更大了。
沈溪听到后心如刀绞,一张脸白得吓人。
“啪!”
沈溪挥起拳头,狠狠地砸在书桌上,可剧烈的疼痛仍旧不能将心中郁闷化解分毫。
朱山走了进来,道:“老爷,掌柜的哭了。”
“我知道。”沈溪厉声道,“你出去,别打搅我清静,要是不听劝,我让人打你五十大板!”
“发什么脾气,我又没做错事,老爷,您先在这里歇着,我去做别的了。”朱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小姑娘,嘟起嘴闹着小情绪出去了。
离开书房后,朱山第一件事就是把事情告诉谢韵儿,因为她觉得,家里若是当家的失去理智,必须要把事告诉“二当家”,也就是这个府邸的女主人谢韵儿。
在朱山看来,家里除了沈溪有本事,其次就是谢韵儿这个主母。
等傍晚吃饭时,谢韵儿关切地问道:“相公,您跟掌柜的说了什么,让她伤心而去?”
沈溪瞥了眼默不作声的朱山,这才道:“韵儿,你不会觉得为夫欺负了她吧?”
“相公,妾身跟您说正经话呢。”谢韵儿娇嗔。
“其实说实话,真是为夫欺负了她,不过……却是为了她好。”沈溪把事情说明了一下,等说完,谢韵儿对沈溪是非常理解,因为她也赞同惠娘是个冥顽不灵的女人。
惠娘对她好,她能理解,可若是惠娘永远都舍己为人,丝毫也不顾及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危,谢韵儿只能替她感到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