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山低下头:“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病了。真的。他们都不要紧的。我也不要紧的。”
“是是是,知道你有本事。嘚瑟。”母亲笑了笑:“不说这事了。说点你的。小祝可是个好孩子啊……你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怎么就不结婚呢?小姑娘一直没个名分,不让人家笑话么。”
向山低下了头。他其实有很多话可以说,因为他自认自己是革新而进步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你领着人姑娘回家的时候,嗬,我和你爸不知有多高兴呢。他第二天乐呵呵的喝了三杯白酒……明明肝不好。我俩都以为你很快就要结婚啦,我们有孙子抱啦。可你们呢……妈也不是说你啊。你们都是有大本事的人,都忙。但是人再忙也得有个家不是?孩子没工夫要也行。老向家也不只你一根苗,但小祝和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总得给人家一个名分吧?”
“是是……”向山低下头,泪珠往地上砸:“我回去就……筹办……婚礼……”
“哎哎,别呀。你们结婚纪念日以后接着我的忌日,晦气。”母亲的手覆盖在向山的头上:“妈也不是强逼你……你这孩子,别哭啊。我到下面见到你爸爸了,怎么跟他说啊?儿子哭唧唧的。山啊……妈始终还是希望,你可以快快乐乐地过完一生。”
向山往前跌去,白色的床单被他撞碎,然后重组成白色的挽联。
两百多年后的记忆空间里,传来了儿子的哭声。
祝心雨就坐在向山的对面。这是灵堂的边缘。最近几年,国家提倡节俭,提倡新式丧葬习俗,而逝者生前也不喜欢大操大办,所以没有花圈纸钱,没有复杂仪式。遗体周围摆满了社会各界人士送来的白色菊花。几个大号的竹制花篮下,还有落款为领导人或各国大使馆的挽联。
祝心雨看着最近的一条“一世心性厚,百代子孙贤”。
极尽哀荣。
简短的仪式已经结束。只剩下直系亲属与少量的好友在这里。向山难得穿上正装。他戴着AR眼镜,手无力的在额头上方划动,似乎是在阅览什么东西。
祝心雨只觉得心头发酸,抹了抹眼泪。
这是43年的秋天。
大卫和约格莫夫就站在旁边。大卫是黑色西装,胸口配着白色的纸花。约格莫夫穿着厚厚的黑色羽绒服。现在还是秋天。以北平的气候来说,约格莫夫这装束有些过于夸张了。
他闷闷的说:“不好意思……没帮上忙。”
大卫也低着头:“没办好,对不起……”
“几年之前我看类似产业报告的时候,说人体冷冻技术只需要十五年就可以实现商用了吧。今年再看,呵,二十年。下次再看怕不是要需要二十五年了。”
语气很怪,很压抑。
如果说有什么可以稍微挽救一下无法接受基准人基因改造手术的老人,那就是应该是“人体冷冻”了吧。
现在的技术来不及,但是将来的技术或许可以。
“没办法……”大卫声音很小。
“我也没怪你。”向山手放在额头上,“NASA、CNSA都削减了智人人体冷冻项目的资金,转投向基准人人体冷冻了嘛。这技术是为了殖民外太空。以后都不会有智人宇航员了。基准人比智人更适合征服太空。”
“医学界……‘物种更新’并发症才是如今医学界重点攻克的对象。这个方面突破一点,智人变成基准人的难度就更低。只要变成了基准人,百分之八十的智人病症都不足为虑……再加上义体化。我们可以征服病症与残疾。”
“但是,‘改变物种’这么科幻的事情都做到了,我们凭什么做不到‘智人的人体冷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