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宁西城,行首青楼“醉流连”,三层相高,富丽堂皇。举首海墁天花顶,遍目无骨琉璃灯。大堂内莺莺燕燕推杯换盏,廊道间茶酒博士碎步往来,纨绔衙内、士林才俊、行商坐贾……谈笑生欢,酒色喧嚣。
三楼之上,雅间小筑,流水般的琴声,漾动着珠帘摇曳生响。
曲灵裳推开琴案,从女婢手里接过名帖:“如雁姐承人情面,还要拉上我们这些姐妹。”
女婢连翘笑道:“还不是柳郎君千叮万嘱的,怕不是江宁的姑娘们,都被他哄骗了去。姑娘闲来无事,去看看倒也无妨。”
曲灵裳杏目一睁:“我怎么就闲来无事了!”
“反正姑娘左右都比不过,听说人家还请了西域高人。”
“你倒是见风使舵,醉流连要是输了,你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连翘本就是奴婢,再不好过,大不了换个地方伺候人呗。”
“你!”曲灵裳气急攻心,连翘这才收起了玩闹,说道:“最近坊子里都在讲《铡美案》,连翘倒是挺感兴趣的,再说如雁姐和月怜姐也都去了,要不姑娘也陪我去看看?”
曲灵裳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更衣。”
……
……
城西瓦子,酒幌店帜遮天蔽日,香车裘马行云其间。待夜幕降落,华灯初上,偃旗息鼓的市井烟火,在夜场重焕生机。开演新戏的燕伍戏园,看棚客满,人头攒动。最前排,一众持帖贵客落座观戏,有士林书生、富家子弟,也有青楼伶人、小家碧玉,柳笑侬忙前忙后,小厮端茶送水。今夜的燕伍戏场,被柳笑侬包圆宴客,人气鼎盛之象,吸引了瓦肆平民驻足围观,交头接耳。
“怎么这么多人,干什么呢?”
“这都不知道,那《铡美案》今晚开演,这不都过来看。”
……
外头沸沸扬扬,后台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化妆、戏子、乐师,忙碌筹备。泰伯拿着台本跟主演对戏,田槐分派戏服查漏补缺,就是向来四体不勤的缨红姑娘,也是给师兄弟们递递道具。学徒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互相说笑着成角后顿顿鲍参翅肚。
至于陈利,被缨红拉着出去招呼客人,柳笑侬反客为主,倒是给他们介绍起今晚来宾。
“这位是西城货行的孙员外,这位是通判大人府上千金……”
“这位是潇湘馆的葳蕤姑娘,她可是江宁的曲艺大家……”
“还有这位,是江宁州学才俊万良嗣,柳某八拜之交,可是今届科举的三甲热门!”
“不敢当不敢当,柳兄面前在下岂敢以才俊自居。”
有柳笑侬做中间人,这些富家名绅也都给足面子,拱手道贺,言谈和善。
缨红应对这些场面,倒是游刃有余。她容貌脱俗,又进退得度,瞬间吸引了一片风流才俊上来熟络,可惜佳人已为人妇,只能悻悻作罢,倒让陈利明白了少妇身份的便宜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