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推开车窗,看着朦胧的清晨雾气笼罩下的岭南,又看了看病榻上的裘水镜。此时的裘水镜在侍女少英的照料下气色好了许多,只是他的道心理念破灭,有些颓唐,眼窝深陷下去,消瘦很多。
裘水镜的眼睛还是一个正常,一个全黑,显然没能从入魔中恢复过来。
苏云也不知此时的裘水镜内心的真正想法。
他掀开裘水镜的衣摆,只见衣摆下空空,只有两条婴儿般的腿脚。
“先生的两条腿想要完全长出来,须得养个三五月。”
苏云检查一番,道:“不过先生放心,肯定能长好!”
裘水镜目光幽幽,看着窗外,只见烛龙辇驶入城中,速度越来越慢。他的造化之术虽然不如薛青府,但也是非同小可,洪炉嬗变中蕴藏着很深的造化之术。
苏云能够变化成神魔形态,一半是苏云记忆里藏有魔神,又有八面朝天阙,一半则是靠修炼洪炉嬗变参悟出造化之术的作用。
此时,苏云的右臂也没有完全生长出来,只长出一条像是三四岁孩童的右臂和右手,比左臂短了一大半。
裘水镜政敌颇多,这一路来,他们屡遭凶险,但一路上都有强者守护,根本轮不到他们出手便化险为夷,想来是薛青府、温关山派人保护他们的缘故。
终于,烛龙辇驶入岭南城驿站,停顿下来。
侍女少英打算搀扶裘水镜,裘水镜抬手,纵身从椅子上跳下,个头只到少英的腰身,迈着小短腿向外走去。
苏云连忙跟上,道:“我送先生去劫灰厂。”
他们身后,裘水镜派系的变法派官员也都被贬,背着大包小包跟着他们走下烛龙辇。
待到了劫灰厂,只见锣鼓喧天,裘水镜贬下的官员们面带菜色,却喜气洋洋,纷纷涌上前来冷嘲热讽。
有年迈的老官颤巍巍上前,便要吐裘水镜口水。
“裘某就算被贬,也是厂督!”
裘水镜挥手道:“架下去,赏他几鞭子!”
那老迈官员被两人架下去,挂在矿厂一角抽得杀猪般叫喊起来,锣鼓声陡得平息下来,突然有人叫道:“愣着做什么?还不敲打起来,恭迎裘厂督上任?”
于是便又锣鼓喧天。
苏云见状,也放下心来,裘水镜毕竟是裘水镜,就算是落魄了,也能在这里风生水起,无需他担忧挂念。
“水镜先生,左仆射告诉我,道不行,乘桴浮于海。”
苏云向裘水镜请辞,道:“我见识浅薄,本是乡下来的懵懂少年,不知家国大义,偶遇先生,虽然参与其中,但却不明白先生的追求。我想去海外,游学历练一番,寻找我自己的道路。”
裘水镜相送,道:“我只恨,未能早一日收你为弟子。”
苏云躬身。
裘水镜还礼,目送他登上烛龙撵,挥手道:“异国虽好,但元朔才是祖国,愿君早日学成归来!”
苏云扬起左臂,挥手作别。
烛龙发出哤咕的叫声,悠扬沉重,缓缓向远方驶去,速度越来越快。
裘水镜渐渐看不到烛龙撵,却还站在那里,久久不忍离去。
少英走上前来,牵着他的手,笑道:“厂督是否该回去了?”
裘水镜迈开小短腿努力跟上她,道:“少英,我时常以前途未卜来拒绝那你,现在我的心安定下来了,不知你是否还愿意?”
少英停下脚步,痴痴的看着他。
少女的眼角,已经有了些许皱纹。
从他们相识至今,三十九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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