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李玄礼去了杭州,去找王徽去了。”向杰在金陵将这个消息告诉薛洋的时候,后者没有丝毫的动容,只是扫了对方一眼,转而自顾自笑道:“江南繁华,这位陈留王既然想留下来,那就随他!他想去哪就让他去哪便是。”
“他想拉拢王徽你就让他去。”袁袭笑道:“此公历经两朝,早已经看透朝廷,他去了也无用,今日之江东,已经是繁华盛景,有盛世之征兆,主公对他委以重任,以一省布政使之高官待之,可谓是信任有加,此时他不会听从李玄礼的话的。”
金陵城中,不论是薛洋还是袁袭都没有关注李玄礼的动静,甚至于和随后赶回来的陆翊开始正式商议出兵山南道的事情。但是在杭州布政使府中,王徽却看着李玄礼递进来的帖子皱眉了半晌。
“陈留王还在杭州吗?金陵那边可有主公书信传来?”王徽沉吟半晌之后朝着身边长史戴胄问道。
“无有,而且主公似乎并没有约束陈留王的行迹,任由他从金陵一路南下,而且听说这位陈留王还有意去结交刘崇龟等中枢大员。”戴胄将这几日打探来的消息一一道出之后苦笑道:“主公留着这个陈留王到底是何用意?试探布政使这样的昔日唐皇旧臣吗?”
“试探?你觉得以主公的脾性还用得着用试探这等下乘的路数吗?”王徽冷然一笑,起身道:“从主公起家开始,这种路数就从未用过,这是心性所至。罢了,既然主公不在意,那我也不在意,你去告诉陈留王,让他进来吧!毕竟是王爷,将他堵在门外也不成体统!”
王徽在戴胄耳边秘密交代了几句之后,随即让后者将李玄礼带进了后宅,这一下让原本还信心满满的后者脸色有些尴尬,见到王徽之后直接苦笑道:“京兆尹这是何意?本王是光明正大送了拜帖进来的,为何将我带入后宅?”
“自然是招待昔日故友!”王徽朝着戴胄点了点头,随后笑道:“陈留王一路鞍马劳顿来杭州,下官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来品一品这西湖云雾龙井吧,这还是我主公亲自开发出来的新茶!也只有每年雨前才会分一点,等闲之人过来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他亲自给李玄礼煎茶,神情和缓,没有丝毫的停滞,但是李玄礼却脸色一怒,转而看着对方冷笑道:“都道是江南繁华,让人乐不思蜀,看来果真如此,连昔日的唐皇旧臣都沉浸在此间,忘了自己的志向了吗?”
“志向?陈留王说笑了吧?”王徽摇了摇头道:“本官如今的志向便是治理好江东,让百姓富庶,让府库充盈,办好主公交代好的差事,尽心尽力而已!如今虽说勉为其难,但倒也是乐在其中。陈留王何出此言啊?难不成江东还有什么疏漏本官未曾看见?但说无妨,我会仔细斟酌。”
“主公?连你也认他薛洋为主了?”李玄礼霍然起身道:“你可是昔日的京兆尹,可以和田令孜、杨复恭死抗到底的硬骨头,为何来金陵之后就变成如此模样?那薛洋到底给你吃了什么迷药?”
“陈留王慎言!”王徽闻言将手中的茶盏往案几上一顿,转而看着对方道:“如今整个南境包括百姓都自动认主南平郡王,我王徽如今户籍也落在了这江东,自然不甘人后!再说认主有什么不好?你自己看看,昔日乱象纷纷的江南各地,如今都依然是一片太平,人人争先,个个如龙,这已经有了盛世之兆!躬逢此等主公,那是我王徽之幸运,为何我不能认主?至少在金陵王府麾下,我不用操心有奸臣当道,不用担心主上昏庸,也不用担心前方将士败绩连连,更不用理会朝局动荡。我只一心一意料理好江东政务,俯察民情,做好这布政使分内之事即可!”
“可你是大唐的臣子,你知不知道,如今大唐国势艰难,亟待江南各州郡钱粮供给,陛下才有能力组建新军,讨伐逆臣。可那南平郡王倒好,只给了我区区两万石粮食,二十万贯银钱。”李玄礼忍不住霍然起身,看着王徽怒道:“没有钱粮,何谈朝局平顺?何谈讨伐四方佞臣?他薛洋便是如今最大的藩镇,这天下第一诸侯已经不甘心在屈居人下了,我看他不日就要盯着陛下的宝座了。如此行径难道京兆尹你也看得下去?”
“有因必有果!”王徽脸色不变,转而看着李玄礼摇头道:“若是易位而处,陈留王,你打算怎么办?从剿灭黄巢开始,不论是扬州还是金陵,有那一次不是为国势冲在第一线?可是最后得到的封赏呢?有几次你们长安朝臣是主动想起要给我家主公加官进爵的?所说为臣者,讨要赏赐确属不妥,但是陈留王不要忘了,如今是大争之世,没有官职爵位如何统御这南境江山州郡?如何约束数十万天策军?你以为这些将士在前线浴血厮杀他们的情绪不需要照拂吗?你知不知道,自从唐皇罢免了我家主公南平郡王的爵位,金陵有多少骄兵悍将上书要打到长安去?你以为凭借着天策军的战力,山南道能挡得住他们的脚步?若真的天策军兵临长安,陈留王你觉得这天底下还有哪一路诸侯敢去救援?”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李玄礼气的胡子都快吹了起来,等着大眼睛看着王徽冷笑道:“我实在没想到,你王徽也变得如此伶牙俐齿,口吐莲花了!”
“不是我口吐莲花,而是事实就是如此!”王徽摇了摇头,叹息道:“乱世争雄,靠的是实力,长安在很久之前就已经败了,而金陵,如今是民心归附,将士一心,以南境万千民心齐心协力,一旦大军北上,必是雷霆扫穴之势,我若是陈留王,就该想想,郡主昔日为何只来了两次扬州,就决定嫁入王府,对于外界流言蜚语不闻不问了。除了我家主公少年英雄,对她情深意切,更多的是,在如今之天下,只有金陵才是国运凝聚之地,也只有此地才是新朝开立之根本。”
“你京兆尹到了杭州,连算命卜卦的本事都学会了,当真是让本王大开眼界!”李玄礼被这一番话说得目瞪口呆,转而再看向王徽的时候,直接一甩袖子,扭头而去。
“上报金陵,就说,陈留王已走!”王徽小心翼翼的将茶水煮好之后,朝着刚刚走进来的戴胄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