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思索了片刻后,缓声道:“你没有直接动手,是对的。宁王身份,实在敏感。”
贾蔷皱眉道:“先生,但盛和帮作恶多端,害人无数。总不能因为李皙的身份特殊,就放任不理罢?再者,我也想要他手里的牙行招牌。”
对于贾蔷的坦诚,林如海扯了扯嘴角,难得教训了句:“莫要将小利和大义掺和在一起!”
不过,也没过责。
思量稍许后,见贾蔷似乎仍有些意不平,他劝道:“此事,纵然为之,也绝不要让人看出是你的手笔。蔷儿你还小,当年许多事,你并不知道。义忠亲王……是太上皇一手教出来的,当年得到朝野上下诸多大贤的一致称赞。
所有人都以为,大燕在景初朝后,会迎来一个不逊景初年的盛世。两代贤君相叠,大燕也必将迎来可比肩文景、贞观的大盛世。
义忠亲王当年,也的确做出过不少功绩,提拔过不少贤臣。
你恐怕想不到,连荆朝云甚至半山公,还有先荣国以及东府代化公,以及不少元平功臣,当年都得过义忠亲王的赏识和重用。便是宗室诸王中,义忠亲王也让多少人心服口服。
说句不恭敬的话,论口碑,当今与义忠亲王,都远不能比。
后来,义忠亲王虽然败了,可是,对于那些老臣而言,这份香火恩泽,并未散尽。
你难道没有发现,连皇上,都要对李皙另眼相看么?”
贾蔷有些头疼道:“先生,我倒不是想主动招人他,可有的时候,想躲都没地儿躲。当初薛家薛蟠从丰乐楼买的那个花魁,名叫花解语者,后来被安置在宁荣街后院不远处。因担心此女来历不明,所以早早就安排了人在暗中观察,结果发现,居然常有人借卖花卖米卖糖人的机会,和那处小院联系。而那些暗人,便是来自丰乐楼。丰乐楼的背后,则是宁王府。还有那冯紫英、蒋玉涵,都和那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此人还几次三番往府上送礼,请我去王府做客……实在难缠。”
林如海闻言,想了想道:“虽是如此,你且别急,这些事,原也不是急于一时的。眼下朝堂上眼见就要生出莫大风波来,可等浑水之际,再来摸鱼。”
贾蔷好奇道:“先生,如今还在国丧,怎又有大动静了?”
林如海眉眼间皆是肃穆色,道:“这一次京察,注定不比寻常。皇上手段高绝,不急着召半山公等人回京,便是为了杜绝新旧党争内耗。皇上要让景初旧臣内部自查,明言必是要留一部分忠臣。眼下,虽谈不上人人自危,但也好不到哪去。最让人意外的是,昨日大理寺寺卿宋昼上书,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之子,枉法狂纵,奸污民女,打死百姓多人,险些招致民乱。这份折子虽然被压在军机处,只几位大学士和皇上知道,但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果真这个口子炸开,后面紧接着的必然是狂风暴雨。这个档口,你万不可出头。否则,稍有不慎,便要化为齑粉。蔷儿,再等等,时间在我们。”
贾蔷闻言,缓缓点头,道:“这样的朝堂斗争,实在让人心惊胆战,动辄就是灭族之祸。只是,好端端的,宋家怎会去招惹赵家?”
林如海轻声道:“你难道不知道,那赵东山所娶的续弦妻,是荆朝云的寡妹?惹祸的那两个赵家子,正是荆朝云的亲外甥。”
贾蔷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该说甚么。
不过想来,荆朝云和赵东山两人,此刻怕是不好受罢?
“先生,皇上不是已经说过,一定会保全荆朝云么?”
林如海闻言,忍不住冷笑了声,道:“保全?当然会保全。你且看罢,荆朝云一定会活到七老八十。但怎样个活法,却不一定。”
就在贾蔷感觉遍体生寒时,忽听书房门打开,转头看去,就见梅姨娘和黛玉进来,梅姨娘手里托着一托盘,上面放着一盅药膳,笑道:“本不想打扰老爷和蔷哥儿说话,可这药膳又不能热,眼见着要凉了,只能端了来。”
林如海微笑道:“也没甚么要紧事了,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