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他问道:“可得善终否?”
宁国府一脉,贾珍暴毙,贾蓉惨死,若是连贾敬都横死,那这一支的风水,就真不算怎么好了……
戴权忙回道:“是吞服金丹过多,烧胀而殁。”
这个死因,倒是和太上皇一模一样……
隆安帝眉头皱了皱,也不知想到了甚么,沉默稍许后道:“罢了,前儿才打了人家廷杖,有些冤枉了那个混帐行子,今儿朕给他个体面罢。传旨:贾敬虽白衣无功于国,念彼祖父之功,追赐五品之职。着光禄寺按上例赐祭,朝中由王公以下准其祭吊,钦此。”
听到这等恩典,戴权眼角抽了抽,心里打定主意,让戴缑这二年来最好躲着贾家走。
最起码,林如海不死,别去招惹贾蔷。
刚念及此人,就听有黄门入殿内传奏:“文渊阁大学士林如海求见!”
隆安帝忙让宣入,又让戴权亲自备坐。
等林如海谢过皇恩落座后,隆安帝皱眉道:“本就瘦的不成模样,如今怎又比先前还瘦了?”
林如海笑了笑,道:“皇上不必担忧,臣这身子骨,虽久病多年,但臣料想,总还能再坚持五年。不见新政大行天下,臣岂能撒手?”
隆安帝闻言,心里宽松了稍许,但仍未满意,道:“五年?如此大业,便是十年仍显匆忙,五年如何能够?爱卿好生保养身子,朕还要倚重多年呢。”
林如海笑道:“臣自要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过,皇上也不必着急。天下英才无数,如恒河之沙。如今圣天子在上,新政大行时,自有无数英才显现。江山代有才人出,一辈新人换旧人,才是正道。如臣这般老朽,得用时,就该效死命为君上,为社稷,不好惜一时之力。待病弱无能时,该退时就该退。恋栈不去,反倒成了朝廷之累赘,亦非社稷之福。
朝中如今多有老朽之辈,虽无大过,却也无大功。他们本身,也只求无功无过,占着位置不为事。居然还能养出清望来……臣以为,此非正道。”
隆安帝闻言,看着林如海道:“此等情形,爱卿便是不说,朕也看得到。可又有何计可施?爱卿若是身子骨壮实,朕就将吏部分与爱卿掌着。可如今一个户部,就让爱卿如此操劳。朕岂能再赋重差?”
林如海呵呵笑道:“臣岂敢生出贪婪之心?只是臣从户部邸报中看到,今岁两江、鄂、皖、陕、晋等地,形势都在向好。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等人,不愧是当世名臣!尤其是近二月来,手笔越来越大。更难得的是,不拘一格用人才。很是提拔了一批可用之人,看起来,也是效果不俗。臣寻思着,若是今岁夏秋之后,果真这数省之地安靖平稳,是否可调诸位贤臣入京?”
见隆安帝有些迟疑,林如海笑道:“不瞒皇上,臣也是有些私心的。”
隆安帝惊喜笑道:“爱卿也有私心?朕却从来不知,爱卿也会有私心。”
林如海苦笑道:“臣为相之后,公务之重,每日剧增!若军机处诸大臣同心协力倒也罢,偏其他诸大人的想法,仍是景初年间那些路数。寅吃卯粮,先谋官绅之福,而后才念百姓之民生。国库里稍微有点银子,倒先张罗着补百官多年前的欠俸和宗室的禄米。整日里勾心斗角,臣能为有限,独木难支。这种事,皇上又不好出面。所以,想请几个霸道些的同僚回来帮帮场子。”
这些事隆安帝早就心知肚明,听到林如海的诉苦,哈哈大笑出声,道:“爱卿哪里是能为有限,不过是爱卿出身四世列侯之家,读书传礼,一身君子之气,这才让人欺负了去。韩彬、李晗、张谷、窦现、左骧等人,却一个比一个霸道。有他们在,爱卿倒是的确不复担忧这等扯平事。”
隆安帝高兴的当然不是这样肤浅的小事,而是林如海不专权,不揽权。
韩彬等人不归,每多一日,林如海往朝中各处安插的人手,便多一分。
不是他想安插,而是为了办事,不得不安插。
隆安帝非但不会阻拦,还会鼓舞甚至相助这种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