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内生性的流民形成,是非常可怕的,意味着社会的承受力已经到达边缘,随时可能崩溃,大规模农民起义往往就是在这种氛围中萌芽的。不过这种形式的流民,比较分散,凝聚成流民群体需要时间,社会有消化的机会。即便偶尔有佃户联合抗租,也容易被镇压,都不用官府出面,大多数地主自己就能镇压了。这就是所谓的镇压在萌芽状态。
真正引起江北大规模匪患的,其实是杜充掘河的后果。掘河后,开封以北大范围泛滥。直接淹死了二十万人,受灾的人口更是超过百万以上,开封西北部数个县受到波及。
这种黄河泛滥,并没有史书上记录的那么简单,说黄河立刻改道南流,没那么容易。淮河可没有随时为黄河准备着河道,黄河泛滥后,首先是大范围的黄泛区。黄河水流量不大,可是含沙量特别大,覆盖范围很大,实际上并不是整个地区被淹,河水聚集在低洼地带,大范围形成泥泞覆盖,尽管这阻止了金军骑兵,可是大片农田颗粒无收,本就已经连续遭受金军劫掠的河南地带百姓,瞬间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
河北是金国占领区,无数巨寇横行,流民只能向南。官府根本没有救济上百万难民的组织能力,流民为了活命,要么自发的组成匪帮,要么只能加入其它匪帮,如洪流一样开始冲击南方的正常生产秩序,崩盘的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了。
与此同时,康王赵构这段时间捷报频传,黄河决口之后,康王上书说金兵进攻开封的可能性已经不复存在,他恳请带兵进入山东平乱。李成等巨寇逃到山东之后,一直没有安生,依然继续打家劫舍,山东地面上很乱,李纲朝廷完全没有多余的部队去镇压,康王现在有了余力,没有道理不同意。
康王赵构历史上是一个逃跑皇帝,可实际上他手里是有一只强大军队的。他在河北的时候,各州县的精锐军队都向他汇聚,除了宗泽被排挤出去之外,其他部队一直跟着他。这其中还有大批从陕西出来勤王的西军。
河北最精锐的军队都在康王手里,而这些军队的指挥官中,也不乏猛人。中兴四将中的刘光世、韩世忠、张俊此时都在康王麾下。南宋四大名将他手下占了三个,大量曾经在河北作战的一线部队都在他手下,有兵有将,打击李成这种流寇,其实不算难事。
随着一封封捷报,以及在开封镇守的两年时间,已经让康王勇武之名传遍天下。这种诡异的风向,让李慢侯都有些开始怀疑历史走向。赵构这个逃跑皇帝勇武之名响彻天下,粘罕这样的死硬主战派同意给宋朝一个宽松的和平协议,这些都跟李慢侯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他虽然怀疑这些都是粘罕制造出来的迷雾,他甩出一个宽松的条款提现他的宽大,却又抛出一个称臣的要求,让李纲集团跟皇帝走向对抗。
但赵构这边,李慢侯就真的看不明白了。难道说是因为跟宗泽一起在开封镇守期间,赵构亲眼看到宗泽一边努力修复盐税法,恢复开封经济,甚至重新积攒了大量物资的奇迹,同时还能维持数十万义兵,看到这些义兵也能跟金兵你来我往交战,让赵构改变了性格?
这是有可能的,毕竟赵构此时还只是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少年,性格可塑性很强,正是世界观形成时期。跟在宗泽这种人身边,哪怕两人政治理念冲突,也有可能受到感染。
赵构剿匪当然是好的,唯一的坏处是,他在山东的军事打击,将大量流寇比如了淮南,进一步造成淮南地区的混乱。
于是李慢侯开始频频被要求剿匪,都不需要请战。扬州以东的泰州、通州,西北的兴华,北边的承州,西边的真州,都相继有匪患报告。而这里的军队既无力镇压,也缺乏机动性追击流寇,从楚州开始各州县开始向扬州求援,希望公主护军能配合他们镇压叛匪。
李慢侯于是开始四面出击,跟各地的军队相互协作,其实更多的是独自出击,因为大部分军队,都只管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根本不积极去剿匪,匪徒一旦流出了他们的辖区,很少有人去追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