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从绍兴三年正月开始,不到一个月时间,金军就完全从滁州撤走。
离开滁州之后,金军再次所向披靡,官军望风而逃。镇守这一带的,基本是张俊的部将。张俊手下有能打的军队,但欠缺死战的意志。本来这一带是藩镇驻守,光州、黄州是藩镇吴翊,结果吴翊认为光州太危险,太靠北,带着军队投靠了舒州、靳州的藩镇李成,吴翊不久死在李成军中,李成吞并了吴翊的军队。
接着李成坐拥江北淮西一带十余郡,拥众几十万,根本不听朝廷号令,还派马进寇掠江南,前年朝廷才让张俊节制岳飞的江阴军去镇压李成,李成溃逃北上,投靠了刘豫,在荆襄一带盘踞。岳飞镇压完李成之后,南下湘南、两广地区剿灭曹成,留守江北、淮西的主要是张俊部队。这些人见到金兵,立马渡江溃走。
金军在这里杀人放火,完全是出于报复性质。这让李慢侯背负了巨大的道德包袱,他不由怀疑,他是不是跨海偷袭的过早。在无法遏制对方劫掠的情况下,贸然刺激一群野蛮的强盗,是不是做错了?
这样的道德困境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在扬州城坐看金军掳走扬州人,晏孝广大声叱骂他的时候,是这样,在开封府,明知道金人会摧毁这座城市,却无能为力的时候,也是这样。
李慢侯能从道理上说服自己,抵抗侵略,大义上正确,至于为此付出的代价,做对的事付出代价,总比犯错付出代价要好吧。总不能侵略者来了因为怕被杀戮而不反抗,都去做奴隶要好吧。再阴暗一点,那些当屠刀架到脖子上都不敢反抗的人被杀,就真的无辜吗?被驯化到了连生命受到威胁都不敢反抗的程度,是不是已经失去了生存下去的能力和资格?
朝廷不允许藩镇越境,藩镇出击总没问题。最先下手的是张荣,他这两年跟刘豫勾勾搭搭,亦真亦假,连李慢侯都不怀疑一旦大事变化,他会毫不犹豫投靠刘豫。现在就是大势转变的时候,张荣先派人暗中联络刘豫在宿州的守臣,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带着楚州、泗州投靠刘豫,但担心遭遇宋兵打击,请刘豫派人来接应。宿州派出了五千部队赶到宿州,结果被张荣打了埋伏。接着压着带兵将领,又骗开了虹县和灵璧的城门,直接进兵到了宿州城下。
李慢侯则亲自玩了一把奔袭,徐州的金兵竟然冒失的南下,大概是因为兵力确实紧张,为了筹备这一次报复,金军调集了三万大军,于是徐州竟然全都交给刘豫部将防守。这些汉奸哪有什么战斗意志,当李慢侯帅两万马步水军,围住徐州之后。云梯才刚刚登上城墙,他们就投降了。
兵不血刃拿下徐州城是李慢侯没想到的,他一开始只是打算围魏救赵,迫使金军退军。大正月里,他才不想跟金军在徐州的旷野玩命。要打也得等到春水来了,他可以借助舰队火力支援。
就这么拿下了徐州,反而有些难办,却没有回旋余地,只能选择死守。
派兵将投降的两万刘豫降兵押送回宿迁,留一万守军步兵守城,囤积骑兵在周边设伏。他希望金兵会来救援徐州,可惜这种思维模式还是没跟上金军的节奏。金军是游猎骑兵,根本不依赖后路。否则他们就不会放弃滁州,当他们从滁州撤走的时候,其实就放弃了来路,经过宿州、徐州北撤本来也不方便,陆路还行,水路难通。他们打到庐州、寿州、光州、黄州一带后,溃逃的官兵让他们再次劫掠了充足的财物,大船小船拉了上千艘,走陆路根本不现实,哪怕刘豫给的那些民夫也不可能帮他们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