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下。”孙林随口说道。
“这也平常。”壮汉边吃边说:“你头一次打仗,又是这样激烈的大仗,咱们还输了,一时接受不了十分平常,当年我也是,仗打完了饿得要死可饭也吃不下去。不过仗打多了慢慢就习惯了。你多半还要在安西待很久,会习惯的。”
“多谢安慰。”孙林仍然没有接受自己已经穿越了的事实,随口说道。
“安慰?这词甚底意思?”壮汉说道:“是不是和慰藉一个意思?我二十多年没回过家乡没回过中原,说话又有了新词?”
他说完这话没听见回应,又看向孙林,见他仍双目无神地蹲着,同时嘴里嘀咕着。壮汉见此皱了皱眉头,几口喝完汤吃完干粮,伸手抓向孙林的肩膀。孙林还没反应过来双肩已经被他抓住,上身被扭过去,对着壮汉十分严肃的脸。
“刘锜!”他沉声说道:“不管你心里怎样想的,现下必须把饭吃了,就算是硬塞,也要塞进肚子里去!”一边说着,他从孙林手中抢过干粮和碗,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给他喉咙里倒汤,呛得他直咳嗽,之后又把干粮撕碎了向他嘴里塞。
仍未回过神来的孙林下意识反抗,但这个壮汉力气极大,孙林竟然挣脱不开,水和干粮被他硬塞进去了,呛得他更加剧烈地咳嗽起来。不过干粮还是咽了下去。
“这就对了!不能不吃饭。明天还要走一整天的路,清早也没东西吃,不等到晌午就得把你的肚子饿瘪了!”壮汉笑着说道。
也不知是因为几块干粮下肚缓解了低血糖,还是因为壮汉的那几句话,亦或者其他缘故,孙林感觉脑袋清醒了许多,刚才一直不能接受的事实忽然变得可以接受了。
早在刚刚从战场上退下来的时候,他就祈求过老天爷、阎王爷、太上老君、如来佛祖、主、湿婆大神等等所有他能想到的神仙,求满天神佛让自己回到前世,回到那个和平且生活安逸的时代;但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一个神佛响应他的祈求,几个时辰过去了,他仍然在这里。
“既然现实已经无法改变,只能试着接受了。”孙林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
“你说甚底?”壮汉听到他在说话但没听清楚,又问道。
“大叔,”孙林,哦不,应当称之为刘锜,出言道:“大叔,我现在脑袋还有点儿迷糊,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比如大叔你,我就迷迷糊糊记得家里好像与你是旧识,但别的都记不清了。”
在一开始听到他用“大叔”来称呼自己时,壮汉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在听完他说的话后面色缓和下来。壮汉也不疑有他,笑道:“你这是被吓傻了?过去的事都记不清了。那好,我就和你说说。”
“你总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吧?”壮汉说道。
“记得,我叫刘錡。”刘錡说道。如果不是这位大叔刚才说了这个名字,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字。
“你记得自己的名字就好。那你也还记得老家是虢州弘农了。”壮汉这次没等他回答,继续说道:“我先说说我自个吧。我叫张浒,今年四十,比你爹小两岁,和你爹刘润开打小是一块长大的,关系极好,二十二年前一起征兵来了安西大都护府。”
“不过两年后你爹受伤瘸了一条腿回了家,我也不知道该算是幸还是不幸,一直没怎么受过伤,就算受伤也是小伤,所以就一直留在这儿。到了二十八岁眼瞅着回不去了,干脆在一次打石国的时候抢了现在的婆娘回来,在嗢鹿州安了家,也生了几个孩子,这次出征前你也见过;如果忘了样子长相认不出来了,回去后再见就是。”
“你爹叫做刘润开,”说起刘錡他爹,张浒的话多了起来,絮絮叨叨地说了不少刘錡父亲刘润开年轻时候的事,这才说起刘錡。“你是你爹的三儿子,今年十九岁。去年朝廷从中原征召府兵填补安西大都护府的空缺,按照三丁抽一的规矩,就把你从老家抽了来。也是运气好,把你也安排在了我值守的嗢鹿州做镇兵,我正好能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