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来自塞外的风,会趁着暖风不注意的时候,陡然出现在关内,带着凌厉的寒气,吹掉了挂在枝头的枯叶,人们终于意识到寒冬将近。
大明的西山,已经被枫树林染成了一片红色的海洋,而在这片红色的海洋之中,西山煤局早就在五更时,就开始了一天的繁忙,涂文辅和徐应元擦着额头的汗,将肩上的木构撑放在了煤窑之前。
“待会儿孙传庭要过来,你跟窑民们说了没有?不好的话不要说,捡能说的说。”徐应元拍了拍手里的灰,随意的抿在衣服之上。
涂文辅点了点头说道:“叔,我可都交待了,不过孙传庭的民望,比咱俩可高太多了,窑民们不见的听咱的,听天由命吧,希望东林党的明公们少上点弹劾我们的奏疏。”
“可能吗?”徐应元一听这话,摇头苦笑的说道:“咱们可是断了人家一大笔财路,断人财路,杀人父母呀。勋戚、明公、富户恨不得吃了咱们俩。”
涂文辅一听乐呵呵的说道:“一斤肉七两膘,他们要是不嫌腻歪,尽管拿去好了。其实叔,咱们也没啥好怕的不是?这几座山的窑一眼望去都这个样子,咱们不怕窑民说,净军都干活了,孙传庭能挑到多少理来?”
涂文辅虽然嘴上说得轻松,但是依旧止不住的担心,只不过比孙传庭来的更早一些的是工部的特进右侍郎王徵,这两天不仅仅是升官,还得到了他的教父宋玉函的谅解。
要知道他娶了那房小妾生的两个孩子,可是让两人很久都没有在一起有过任何的学术交流,得益于大明皇帝赐下的工部座卿,宋玉函等人终于是谅解了大明朝臣纳妾的行径。
这违反了他们教会的十诫,按理说是应该驱逐出教,但是既然大明皇帝都已经从中调和,这些传教士也都是些很务实的人。
“王侍郎,一早就听到喜鹊叫,咱家都猜到了有贵人临门,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徐应元乐呵呵的迎上去了,这位可是王承恩亲自前往广平府接来的特进右侍郎,他的手已经伸到了王徵的袖子,准备把准备好的银票送上。
王徵推开了徐应元递过来的银票摇头说道:“咱们都是万岁的人,不来这套,万岁知道了,咱们都没什么好果子吃。”
“你们这个记工,也就这十多天,以后就会以斤论薪对不对?万岁说年底的时候,户部尚书毕自严就会来盘账,让我用这个给百姓们生点法子。省的咱大明的百姓被你们给坑了。”
“你看这是什么?”王徵摁了两下手里的计数器,笑眯眯的说道。
徐应元一脸尴尬的收起了手中的银票,他塞了好几次,王徵死活不收。他也没办法。听到王徵说话,徐应元脸色就一拉,略带几分忿忿的说道:“看王侍郎这话说的,咱家就是有一万个胆子,还敢糊弄万岁不成?这脑袋要不要了?”
“你脑袋要不要,是你的事,不过我倒是寻了个法子,能解了万岁的心病,抬上来。”王徵一挥手让人抬上来一台称。
半人高的秤,多数都是木质,只有里面的长短杠杆,是铸造件,其余的都不需要多少铁料的消耗。
王徵把计数器塞进了秤头,往称上一站,笑着说道:“你瞧这里,最多可以称两百斤,只需要把计数器往里一插,多少斤两都会如实计数。”
计数器咔咔的响了几声,就锁在了九十三斤七两三钱的位置。王徵下了秤,又站在了上面,变成了一百八十七斤四两六钱。
徐应元嘴角抽搐的看着这计数器和称,说道:“这煤石记到斤两也就算了,咋还计算到钱这地步了?这平日里都算到两,你这算到钱过分了呀,年底万岁来查账,一个人缺上两斤,咱家这脑袋不得让万岁爷给摘了?王侍郎这不是明摆着坑内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