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瑾很不喜欢这个时代的晚上,因为没有电,那种黑真的是一片漆黑,几乎覆盖到了人的心里。
百姓也都早早睡下了,偌大的城里就没一点声响。偶尔传来刁斗和几声犬吠,非但没带来几分生气,反而还有些说不出的瘆人。
唯一的好处,就是史阿骑马不会很快。
因为夜间策马非但容易暴露,而且很危险——人和马都看不清道路,一个不小心崴了马腿,便是人仰马翻的后果。
两人就乘着一匹马慢行,史阿不愧是游侠出身,很熟悉京城,尽找那些巡逻将士不关注的小路走。
中间何瑾忍不住悄悄问了几遍,还诈唬了一下。可史阿就是闭口不言,死活不提前告诉他见面的地点。
但穿越这些时日,何瑾也将雒阳城逛了个差不多了。发现史阿虽然七拐八绕的,但最终是在往北走,而且一直还出了谷门,来到了城外。
至于怎么出的城门,就更简单了:史阿是羽林军,又有宫中的符令,让城门丞打开城门通行,只是一句话的事。
且眼下朝中局势动荡,各色朝廷大佬走马观花地换。一个小小的城门丞,断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去上报自找麻烦的。
出了谷门后,史阿便打燃了一支火把,加快了马速。何瑾也是第一次知道骑马是什么感受,实在太......特么难受了。
身子一颠一颠的,简直都快散了架,而且夜风还呼呼地往身体里灌,又冷得不行。最后不管史阿如何气急败坏吵嚷威胁,他还是一把搂住了史阿的腰,才感觉舒服了些。
行了大概半个时辰后,史阿才熄灭了火把,又开始放缓了马速。
接着又是一炷香的时间,当何瑾已完全掉向后,两人才来到了一处小山麓,在一处独栋小屋前停住了。
这小屋方方正正,门口陈有两尊石驼,四周种植的都是松柏。夜风一吹,有阵阵低沉的沙沙声。
“下来吧。”一路被折磨快疯的史阿,没好气地说道。
何瑾有些惊异:“我们......不是去见太后么?”
“是的,不过我只能把你带到这里。”史阿神色不变,还是一板一眼地道:“太后就在前面的屋子里。”
说完,不管何瑾还要追问,他便牵着战马走向一旁的树林。何瑾这才发现树林里人影绰绰,原来自己已进入明松暗紧的包围圈中。
当下心不由沉下了去,抽了抽鼻子仔细打量了周遭。然后才......止不住悚然一惊:去你大爷的史阿,居然将本公子带到了邙山的皇陵边儿!
不错,松柏、石驼,这些特有的摆设只意味着一件事——前面的那间屋子,是祭祀死人的祠堂。
而出了谷门往北就是邙山,邙山水深土厚,枕山蹬河,乃是绝佳的风水宝地,自东周以来,多名帝王便葬于此处。
一想到这里,何瑾顿觉阴风阵阵,遍体生凉。
身为穿越人士,他当然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但这种诡异的环境确实令人感到不适。忍不住加快了脚步,向着前面那座祠堂走去。
好歹,那里面亮着灯火。
可刚一推开门,他忽然便愣住了,反应过来后急忙小步趋身上前,行了庄重的叩首礼,口中称呼道:“白身何瑾拜见陛下,参见太后!”
不错,此时祠堂当中并不仅有何瑾那个名义上的姑母,还有他那个表弟——当今的汉室天子,刘辩。
何太后和刘辩此时均一袭白衣,明显是白天祭祀灵帝后,还未来得及换装。
时年虚岁才十四的刘辩,面容青涩,真没什么值得说的。
可何太后却眉目如画,容色秀媚。尤其一身素衣化雍容华贵为简单朴素,朴素中又显出玲珑有致的身段儿,不愧是能迷住阅尽美色帝皇的美少妇。
但下拜的一瞬间,何瑾却分明看到,何太后虽极力挤出一丝温馨的浅笑,然而眉宇间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沧桑,以及说不出忧惧。
倒是刘辩似乎无知者无畏,不耐烦地一摆手道:“表兄不必多礼,平身吧。”言罢,似乎就要再说些什么。
何太后却当即截住了刘辩的话头儿,起身一副要扶何瑾的样子,笑吟吟地道:“瑾儿多年未见,真是愈加一表人才,快让姑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