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畴猛然站起身,围着雷长夜转了一圈,随即恍然道:“毕师弟把他的藏剑之学教给你了?”
“正是。”雷长夜抬起头。
“你这么快就学得能在我身边掩藏形迹了?”董畴感慨地问。
“宗主专注于天人合一符,苦思不得其解,同时心中有愁,无从排解,心神不定之间,难以察觉弟子的存在,情有可原。”雷长夜沉声说。
“哦?我心中有愁自己不知,你倒知道了?”董畴眼珠一转,淡淡地问。
“宗主,自从弟子的出山巷镇守各宗山门之后,四品弟子之下,无人能下山了。宗主想要积攒功德,增进道行,突破七品壁垒,怕是难如登天。”雷长夜低声说。
“你好胆!你、你岂敢质疑掌门的决定。”董畴吓坏了,他走到修身殿门口,侧目倾听方圆百丈,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
“掌门智慧超群,定是从去年的死伤中,发现了蜀山弟子下山历练的种种弊端,这一次改装出山巷,严禁弟子下山历练,其中蕴含大智慧,也指明了一条积功德,增道行的明路。”雷长夜沉声说。
“哦?掌门这条命令中,竟然存了微言大义,我都不知道?”董畴瞠目问。
“正是。靠除魔卫道积攒功德,不但死伤惨重,而且舍近求远,智者不取也。若以蜀山道术为川中百姓效力,令万家足仓廪,千里无饿殍,才是真正的大功德。”雷长夜道。
“你还好意思说。你最近在绥山镇开办牌社,暴利经营,还和青楼勾栏同流合污,惹得各方势力纷纷侧目,巴山帮都被你招来了。这和你说的千里无饿殍有关系吗?掌门今天千里传音,叫我好好敲打敲打你!”
“宗主。大有关系,且听我细细道来。”雷长夜有条不紊地说。
“好好好,我倒听听你有什么讲究。”董畴盘膝坐到他对面。
“宗主。两税法后,这天下土地兼并,如火如荼。有田之家,坐享租税,酒肉当食,无忧无虑,穷苦之家,依托富户,终岁服劳,常患不充。蜀中两税,官取一,私取十,蜀民安足食?”
董畴愣了。老实说这事儿他不是特别懂。蜀山产业,就算是官府都不敢妄动,蜀中世家更不敢打主意。他久居蜀山派,山下民情,早已经生疏了。
乍一听雷长夜这么一说,他顿时发现自己的境界低了一截。
“这个……嗯,这和你开长夜牌社有关系吗?”董畴费解地问。
“自然有。蜀中豪门,坐拥巨资,田亩千万,粮肆遍地。丰年囤积,灾年贵卖,此蜀中饿殍之源头也。若将他们的田亩粮肆中的几成收归蜀山,由宗主调配,试问蜀中还会饿死人吗?”
“你……你要巧取豪夺蜀中豪门的田地?这可是沾了大因果。”董畴震惊地说。
“弟子自会让他们含笑奉上田产地契,还会欢欣鼓舞而去。便是有甚因果,弟子一人承担便是。”雷长夜恭声说。
“你承担得起吗?”董畴猛然站起身。
“宗主,弟子这些日子攻读墨子五行记,突有所悟,画下一枚符箓,请宗主指教。”雷长夜躬身将一枚自己画的天人合一符递给董畴。
董畴拿过来一看,惊得手一颤,差点把符箓掉在地上。
这枚符箓看上去,和自己当年画的最好的一枚天人合一符是如此相似,让他仿佛看到自己年轻时候的笔力和神韵。
他颤抖地将这枚符箓和自己手里攥着的天人合一符对照,无论是笔法,转折,用的丹墨材料和符纸质地,都一模一样,宛若孪生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