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康顿时愣住了,他呐呐的张了张口,愕然问道:“你怎么知道?”
其实于谦确实是对他有着一番嘱咐,他了解自己这位养子,常年在军中的生活让他成长为了一个粗犷豪迈之人,再加上这厮不爱读书,偏爱习武,哪怕青楼妓院也是丝毫不爱,端是个天生的军人——一个莽汉。
这种人,去边疆塞外统兵打仗,自然是合适的。
然而这次朝廷派他去的是东南,而且身份还不是统领几省卫所重兵的提督统领,反而只是挂了个督战的名头,让他领了五百骑兵,就这么一股脑的撞过去了。
且不提邓茂七、叶宗留这些人屡败官兵的本事,单是如何处理柳华的关系对于于康来说,便也是一大难题。
作为曾经在都察院的同僚,柳华这人于谦是了解并且熟识的,宣德五年的进士出生,往日里官声风评都不错,总体来说他算是一名清官,然而并不是清官就能够打胜仗。
于谦从战报中看到,柳华选择了十分僵化的打法,他在当地大力推广保甲制度,将众多可能参与叛乱的人口都编组为乡兵使用。并且在不少城镇与大型村落都设立了碉堡,并安排各部官兵以及地方民团加以驻守。
这种打法当然有一定的好处,那就是叶宗留、邓茂七这些人,无法轻易的攻破重镇。
坏处却是官兵的兵力被分散在各个碉堡之间,相互之间支援困难,并且很容易被人围点打援,各个击破。
这种围剿的方法,虽然让叛军四处碰壁,可是柳华却错判了一件事——朝廷是派你来剿匪的,不是派你来围匪的……
若不是有一众文官的袒护,柳华的职务怕是几个月前就被拿下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于康到了东南,如何去处理和柳华的关系,乃至于处理好他背后所代表的文官集团的关系?
就凭于康这种粗豪的性子,不把整个文官集团得罪的一干二净才怪了!到时候即使剿匪成功,怕也要遭受连连不断的弹劾了……
和陈宪虽然交往的时间不长,但连续十余日的共同登山,于谦从言谈举止之间,就了解到这人绝不寻常,不仅文采横溢还擅长谋划布局。
更重要的是,当日钱塘知县黄邵为了演戏给自己看,就大张旗鼓的去环采楼为陈宪平反,黄邵的这番作为同时也给了陈宪一个发挥演技的机会,见微知著,于谦自那以后便认为陈宪这小子也是个擅长演戏的人……
陈宪哪里能猜到这番想法,他更没有想到,在老言的眼里,自己在演技上竟然能够和大明奥斯卡影帝黄知县相提并论了……
见陈宪半晌没有反应,于康便又瞪着虎眸问了一声:“陈公子?你在我爹身边有耳目?”
“都是猜的……”陈宪无奈的回应了一声,旋即便心中暗叹——老言,你可真是太抬举我了。
当下东南的局势,不仅有叶宗留的矿工流民武装在赣南和皖北扎根,还有邓茂七的福建乡兵在两翼予以声援。
然而朝堂诸人依然只觉得区区叶宗留和邓茂七这等泥腿子的起义只是疮疥之疾,他们的主要目光还聚焦在西南讨伐麓川的战事上……
至于北边的边军更是指望不上了,瓦剌时不时的冒出来劫掠一番,便能让他们手忙脚乱了……
老言啊,您就这么随随便便的把儿子,咳咳,干儿子扔给我了?
陈宪抬头看了看犹自睁着虎眸等着自己答复的于康,便开口说道:“于将军,这件事于我而言事关重大,可否容我思量两日?”
“不可!”于康果然是个直来直去的人,他开口就回绝了陈宪的托词,直言道:“两日太久,明日午时之前我便要拔营动身,你今日便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