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漫漫,天地遥遥。
远方的苍穹,传来一声尖锐高远的鹰鸣,惊的黄羊跳跃,蛇虫匿踪,遂见一颗黑点自湛蓝湛蓝的天空盘旋而过,最后似离弦之箭,俯冲向远方。
便在风沙中,一个客栈似是绿洲般充满了吸引力,吸引着大漠里的各方势力。
天气越来越冷了。
生意也越来越惨淡了,三十里荒漠,寒冬时节,这风沙就和刀子一样,风大,沙大,晚上连夜路都没人敢走,多是出关滞留,投宿在此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倒霉催的,来的道上人物,不是死在了半道上,要么就是死在了客栈里,再或者就是出门死在了戍兵手中。本是热热闹闹的客栈,这几个来回下来,就跟惹了瘟神一样,今儿个我杀你,明儿个你杀我,一会是马贼杀了流寇,一会戍兵杀了马贼,还有死的不明不白的,到最后本来土匪横行,刀匪出没的鬼门关,各路黑道势力死伤大半,反倒是商旅活跃了起来。
让金镶玉直呼“造了孽了”。
住店投宿能挣几个钱啊,她惦记着那些道上人物打家劫舍的东西,在她这销赃,都会分点红利,要是两方人马火拼同归于尽那就更好,白捡现成的。
结果现在来客栈的人,真就跟进了鬼门关似的,有来无回。
以至于生意越来越惨淡,只能赚些投宿的钱,弄的金镶玉每每瞧见一方人马出了客栈,便总是唉声叹气的,念叨着又要少客人了。
来来去去,又是三四个月的功夫。
这天晌午。
铺天盖地的风尘中来了个人。
叮铃铃~
他骑的是匹骆驼,穿着身外黑白底的长袍,带着斗笠,身形看似瘦削,却绝不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双脚一落,反倒稳如青松,一步一生根,下盘有力。
这是个男人。
店里黑子和金镶玉出去采货了,就剩下苏青坐在角落里,嘴里咿咿呀呀的哼着不知名的曲儿,右手晃着腕,听着铃铛响,见有人来,也没抬头,只道:“吃饭还是住店啊?”
“你就是客栈当家的?”
那人一摘斗笠,笑了笑,五官端正,眉目分明,不似这刀口上舔血的,少了些江湖气,倒是有几分俊朗,面颊生棱。
“八方风雨,不如我们龙门山的雨!”
苏青仍是低着头,瞧着空空如也的拇指,那里还有圈依稀的浅淡印子,那扳指,十有**怕是昏迷的时候丢了。
“龙门山有雨,雪原虎下山!”
听到那人的话,苏青终于抬眼瞅去。
一个人敢在这大漠上晃荡,不是有底气,就是命大,不过听着他绵长的气息,便知此人绝非庸手,当属前者。
“当家的做生意么?”
那人掸着身上的风尘,找了张桌子坐下,一旁的秀秀端着酒水。
“在下想做件大事,尚缺人手!”
苏青瞧了他几眼,转身自柜台后头取出一本账簿,笑道:“不知客官要什么价码的?”
“怎么说?”
“武功高的,价钱自然就高,另外还得看看你要做什么事,有多危险,这些都得另外加价!”
“哦?不知道有没有人敢揽东厂的事?”
那人想了想。
苏青眼神一亮,脸上的笑更甚了。
“有,有一批刀客敢接,就是价钱不低!”
“价钱不是问题!”
男人从怀里放下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劳烦当家的代为联系,二月初九,我在涿镇的云来酒家静候他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像是就为了说这一句话,见苏青应允,也不久留戴上斗笠又急匆匆的去了。
“出手可真阔绰啊,一个消息,就给了五百两银子!”
苏青掂了掂份量,望着转眼已远的沙漠之舟,他瞥向一旁的秀秀。
“你哥哥呢?”
“哥哥又去外面捉羊了!”
少女说的汉话越来越清楚了。
苏青眼神稍变,沉默了有那么片刻,揉了揉女孩的脑袋,笑了笑。“饿了么?灶房还有些烤肉,剩了一壶羊奶,你去填填肚子!”
“苏大哥你不吃么?”
“我不饿!”
苏青摆摆手。
等女孩转身进屋,他这才慢慢敛了笑,视线投向门外,凝望了会,而后一垂,低头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什么事?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人玩着小孩的把戏,双手各捏着根树棍,他左手画着方,右手画着圆,等画完了,又左手画圆,右手画方,然后是写字。两只手,分心他顾,写着截然不同的字,笔画繁琐,虽有滞阻之处,却能下笔不停,凝结的黄土也不知道被他暗地里练了多少遍,以至于都凹下去一层。
“人啊,得自己成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