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根生放了心,然后眼中的笑意愈深,喃喃地道:“以他的德行,那可不一定……”
声音太小,卿重树没听到。
卿重树没发现宋根生脸上与往常大不相同的笑容,又道:“顾侯爷是别驾的同乡,如今安西大捷,别驾要不要置办一份重礼,派人送去安西都护府为侯爷贺?”
宋根生失笑,仿佛听到一件很荒唐的事:“我……置办重礼给他?”
卿重树不解地道:“是呀,难道不应该么?别驾,莫怪晚生唠叨,您应该与顾侯爷多拉近关系,顾侯爷前程不可限量,别驾若有更进一步的想法,一定要与顾侯爷多多来往,不要吝惜钱财,有些东西可是钱财换不来的……”
宋根生眼神古怪地瞥着他:“卿兄跟随我的时日尚短,我的很多事情或许你不清楚,我与顾青的关系……呵呵,这么说吧,当初我和他都只是石桥村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我经常去他家抢肉吃,他也经常来我家抢肉吃,我还曾经被他裹挟,一同抢过村里一对恶霸的房子。至于关系嘛,他什么时候想揍我便揍,有时候甚至不需要理由,你明白我与他的关系了么?”
卿重树目瞪口呆,连脚步都停住了,呆呆地注视着宋根生的背影。
想揍就揍,这……是什么关系?是好还是坏?
随即卿重树一哆嗦,快步追了上去,央求道:“别驾,别驾慢点走,您再说说与顾侯爷的关系吧,晚生实在不太明白……”
宋根生的脚步无形中有些轻快,不像以往那般沉重,边走边道:“我若送重礼去安西,顾青唯一的反应就是将我的礼物扔出门外,然后指着送礼人的鼻子破口大骂,最后与我绝交,还不明白么?”
脚步忽然一顿,宋根生转身盯着卿重树的眼睛,一字一字认真地道:“我与顾青,是过命的交情,是可以毫不犹豫为彼此去死的交情,这样的交情,你让我去给他送礼?呵!”
卿重树恍然大悟,喜道:“原来别驾与顾侯爷竟是如此交情,哈哈,好事,是好事呀!”
宋根生轻笑道:“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奇怪,我这么年轻便当上了一州别驾究竟是靠了谁的权势?呵呵,不妨坦言告诉你,我靠的是顾青,他修书一封给剑南道节度使,我便成了蜀州别驾。”
卿重树叹道:“晚生明白了,以别驾和顾侯爷的过命交情,确实不应该送礼,那是逼着他与您绝交,哈哈。”
明白了宋根生与顾青的关系后,卿重树脸上愈发容光焕发,他发现自己的人生竟鬼使神差走上了阳关大道,无意中抱住了一根粗大腿。
不知不觉跟着宋根生走进了他家,宋根生的家位于刺史府旁边不远的巷子里,由于鲜于仲通和顾青的关系,刺史裴迪对宋根生颇为重视,上任之初便刻意与宋根生交好,甚至将自己的一座私宅以象征性的价钱卖给了宋根生。
私宅不小,三进带后院和假山池塘的大院落,能住下上百个下人。
宋根生上任蜀州时将妻子秀儿也带来了,家里买了十来个下人丫鬟,又花钱雇了几个护院,俨然已有几分官员排场了。
刚进门,管家殷勤地给宋根生和卿重树行礼,卿重树已是宋根生府上常客,好不拘束地跟管家热情地打招呼,然后跟着宋根生入内。
妻子秀儿迎了上来,心疼地看着夫君整夜未眠的憔悴面容,吩咐下人端来热腾腾的米粥和咸菜,秀儿如今已是官夫人,比起当初石桥村时穷困的模样大不相同,如今的秀儿肌肤白皙,容貌比以前舒展了不少,像一朵干瘦的花骨朵一夜之间变成了盛放的牡丹,充满了雍容的气质。
下人端上米粥,卿重树也跟着一起喝了一碗。
二人喝完米粥,卿重树正打算告辞回家歇息,宋根生忽然道:“秀儿,让下人送坛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