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羽与李剑九并不熟,长安时匆匆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一句,如今大家都身处危险的敌后,莫名其妙便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微妙关系,两个陌生的男女,为了自己的使命而相遇,从此有了交集。
民宅简陋,几乎是贫民区,这样的贫民区在范阳城内外随处可见。
从天宝初年开始,安禄山在范阳大兴马政,勒令百姓家中必须养马,很多百姓被马政折腾得生不如死,甚至常有一家子整整齐齐服毒自尽的消息,无数原本属于中产阶级的人家也被马政害得落魄了,于是城里的贫民区越来越多。
李剑九住在如此不起眼的民宅里,也算是明智。
冯羽打量着院屋,口中啧啧有声。
李剑九道:“往后有消息在城南那家油铺里寻掌柜,掌柜是十二娘的眼线,若无紧急之事,最好不要来此寻我,此处是我们最后的藏身之地,千万莫引得官府的注意。”
冯羽撇嘴道:“我当然不能住在这里,我如今的身份是富户家的纨绔子弟,正是鲜衣怒马骄奢淫逸的性子,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我早已在城内最贵的青楼租下了一年的房,顺便还买了两个家仆,收了几个跟班手下,如此才像富家子弟嘛。”
李剑九道:“十二娘说,顾少郎君欲在范阳城建起一个刺探情报的据点,便以此处为据点吧,主要看你如何刺探情报,我只能从旁协助,若有杀人放火的活儿不妨让我来做,耍弄心眼的事我可不大会。”
冯羽啧啧摇头:“娇滴滴的美人儿,张嘴就杀人放火的,太不应该了。”
李剑九忽然冷下脸来,道:“你在外人面前怎样轻佻不恭是你的事,但你若在我面前说话仍是这般调调儿,莫怪我揍你。”
冯羽瞬间清醒,用力揉了揉脸,苦笑道:“抱歉,入戏惯了,没进范阳城前我便不停跟自己说,我是个吃喝嫖赌无所不能的纨绔子,说了很多遍,不知不觉信了,说话便一直这调调儿。”
李剑九嘴角扯了扯,道:“平日里你我最好少来往,免得别人起疑心,但我会一直乔装在你左右附近,若遇危急,我会现身救你。”
“别,再危急的时刻你都不能现身救我,一旦你暴露了,我们的努力便白费,顾阿兄会对我失望的。相信我,再危急的事我都能应付,你要做的是帮我把辛苦得到的情报送出去,直接快马送去安西龟兹城。”
李剑九深深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良久,用力点头:“好,我不救你,相信你能应付。身处龙潭虎穴,你万事谨慎。”
冯羽伸了个懒腰道:“今日便只是认个门,以后尽量不来了。晚间还要与我新交的朋友孙兄举宴,听说今夜孙兄会介绍不少范阳的将军与我认识,哈哈,我这个富家子弟可是打着做大买卖的幌子,这孙孝哲大概是想从我身上捞点油水……”
李剑九点点头,目送冯羽离开后便转身回了屋。
冯羽走在范阳的大街上,走路的姿势大摇大摆,像一只得了颈椎病的天鹅,神态倨傲但眼神清澈,他在暗暗观察范阳城里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