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西军与朔方军在长安城外火并,消息传出去简直是天大的笑柄,顾青手握兵权,天子不敢拿他怎样,但天子一定敢拿封常清怎样,如果今日真的擦枪走火,背锅的人一定是封常清,毫无悬念。
就在安西军的战鼓越来越急促,前锋将士已在马背上半伏下身子,做出进攻姿态时,封常清眼皮剧烈跳了几下,立马喝令道:“快派人去对面,告诉对面的安西军,我们是朔方军,奉天子旨意收复长安,两军莫闹误会!”
一名偏将很快策马而出,飞快跑向对面。
奇怪的是,安西军进攻的战鼓声却一直没停下,前列的将士也一直保持着准备冲锋的姿势。
封常清远远地看着偏将与安西军为首的将领不知在说什么,刚说了几句,对面的将领不知为何,忽然扬手朝偏将脸上狠狠抽了一鞭子。
良久,偏将垂头丧气地策马跑回来,脸上一道醒目的鞭痕,他忍住怒气告诉封常清,对面的安西军将领是顾青麾下第一大将常忠,常忠说了,请朔方军主将亲自过来,区区偏将没资格与他说话。
封常清深吸了口气。
他也曾在安西都护府任职,对安西军算是颇为熟悉了。但封常清没想到,这才几年时光,安西军竟变得如此骄纵跋扈,该死的是,偏偏这支跋扈的军队屡战屡胜,辉煌的战绩愈发助长了他们的骄纵脾气。
顾青带的一手好兵!
封常清咬了咬牙,忍下满腔怒火,用力一踢马腹,独自朝对面策马奔去。
常忠与封常清算是熟人了,当初顾青离开长安,带着常忠上任安西节度副使,那时的封常清还是高仙芝麾下的爱将,两人在龟兹城当过一阵子同僚,只是那时顾青与高仙芝之间似友似敌,彼此之间暗流涌动,常忠与封常清各为其主,自然也就没有多少交集。
二人今日再见,匆匆已过数年。
封常清策马行到常忠面前,皮笑肉不笑地潦草行了一礼,道:“常将军,安西一别,久违无恙乎?”
常忠笑得更假,脸上的肌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强行挤出来似的,呵呵笑道:“封将军,暌违数年,风采依旧。”
封常清不想多说废话,不耐烦地道:“我如今是天子钦封右卫大将军,朔方军前锋官,你我是友军,莫在国都前闹出笑话,这催人进攻的战鼓不如停了吧。”
常忠冷笑道:“友军?当初潼关一战,约定好的东西夹击,朔方军临阵脱逃,害我安西军独力苦撑战局,那个时候起,我安西军便不认朔方军是友军了。”
封常清脸上顿觉赧然,只觉得火辣辣的烧得痛。
临阵脱逃是一个将军的耻辱,毕生的污点,尽管封常清是奉旨而为,却也无法开脱自己临阵脱逃的事实。而且这件事偏偏还无法解释,封常清基本的官场常识还是有的,这个时候总不能开口说是奉天子之命脱逃,黑锅只能自己背。
“我,我……朔方军苦战难支,已近覆没,当时只能突围而去。以安西军之威名,事实上最后还是你们赢了。”封常清强行解释道。
常忠睁大了眼睛,被封常清这句话惊呆了。
好板正的三观!
“封将军,要不要我重复一次你说的话,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
封常清老脸愈发通红,说来他也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将军,有着作为军人的廉耻心,当初在潼关外接到圣旨命令他突围后撤时,他也不敢置信,但还是不甘不愿地退兵了。
今日常忠提起此事,封常清顿时有些心虚。
努力板起脸,封常清语气冰冷地道:“朔方军退兵之举,自有后人评断,今日我奉天子之旨而来,天子令朔方军进长安城,接管防务和宫闱禁卫,还请常将军莫令我为难。”
常忠懒洋洋地道:“巧得很,我也奉了我家公爷之命,长安城是安西军收复的,除了我安西军,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城,顾公爷还说了,朔方军如今难辨敌友,请贵军后撤十里,于城外扎营。”
封常清大怒:“朔方军是天子直属,顾公爷说‘难辨敌友’是何意思?”
常忠却丝毫不被他的怒气影响,冷笑道:“战场上你们已经坑过安西军一次了,今日若让你们进城,焉知你们会不会背后又捅我们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