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介叹了口气,道:“案发不过一个时辰,宋府尹正在查,公爷,末将觉得这是个阴谋,此刻城外难民们非常愤怒,已经有许多人叫嚣着要公爷亲自出来解释为何要谋害难民……”
顾青冷笑道:“看来是冲着我来的,呵呵。”
韩介气得恨恨跺脚,怒道:“这些难民不知好歹,若非公爷忙前忙后弄粮食,他们早就饿死在城外了,如今出了命案,明显是个阴谋,他们却不知感恩,反而要向公爷讨公道,活该饿死他们!”
顾青淡淡地道:“事情没查清楚以前,不必说得这么难听。那些叫嚣的人是难民还是别有用心的人掺杂其中,现在还不好说。”
韩介低声道:“公爷,咱们现在怎么办?”
“查案的事交给宋根生,他是府尹,此事是他的职责。”顾青说着嘴角一勾,冷笑道:“沉住气,不要慌,近百个难民死了,这事儿还没完,如果是阴谋,就不会到此为止,不出意外的话,这几日朝堂上会有声音的,看看谁先跳出来吧。”
难民被毒死近百人,此事很快传遍了长安城。
案情很快发酵,难民营里愤怒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数万难民不知被什么人暗中煽动,纷纷要求朝廷给个交代,无缘无故毒死难民,此事不可善了。
众多愤怒的声音里,风向渐渐变得不对劲。
所有的声音最后都指向了顾青,因为顾青是负责筹集粮食的人,粮食被下了毒,顾青难辞其咎,在凶手没查到以前,这口黑锅只能由顾青背了。
与民间诸多声音不同的是,朝堂上却安静得出奇。
君臣对此事仿佛一无所知,每日的朝会也根本没人提及,好像近百难民的生死不值得拿到朝堂上说一样。
风向越来越诡异,顾青仍旧岿然不动。
这明显是一桩阴谋,而阴谋的最后,终究会有人跳出来的,如今这个阴谋显然还没到火候,不急,像化粪池的肥料一样等它慢慢发酵。
接下来的几日,顾青照样吃吃睡睡,给难民营的粮食也每天拨付,与平常没有任何不同。
难民营里那些被煽动起来的难民对顾青的愤怒指责,顾青浑若未闻。
民众是愚昧的,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他们大多数只知道盲从,所以从古至今,只要有人煽动,民众就会掀起惊涛骇浪,傻乎乎地跟着谴责谩骂。
真理掌握在声音大的人手里,人多势众就是正义,不管当事人是否无辜,总之搞臭了再说。
可笑吗?愚昧吗?
一千多年后,教育程度普及,网络讯息发达,人人都有着健康且正确的普世价值观,可是一旦被人煽动捏造,无数人仍旧头脑一热跟着一同谴责谩骂,无辜者倒在骂声中欲哭无泪,事后水落石出真相大白,可无辜者仍然等不到一句道歉。
摊上事儿就是活该。
顾青显然摊上事了。
解释无用,派兵去堵那些人的嘴更没用,顾青能做的就是每天照常过自己的日子,让那些谩骂者白白浪费口水。
几日后,朝堂终于有了声音。
御史台有一个名叫陈平的监察御史率先递上了奏疏,参劾蜀国公安西节度使顾青草芥人命,毁败皇威,察事不明,渎职失德。
奏疏上详细叙述了城外难民营近百难民中毒而亡一事,并将难民们愤怒的舆情也详细记述下来,有意思的是,这位监察御史却有意无意忽略了下毒的凶手,从言论上来看,似乎要把这桩大案完全归咎于顾青的失职。
更有意思的是,李亨看到这道奏疏后勃然大怒,当着满殿朝臣的面,将奏疏狠狠摔在地上,疾言厉色地指着陈平的鼻子,骂他捕风捉影,构陷功臣。
骂完之后,李亨又非常认真严肃地与朝臣们历数顾青的功劳,从奉旨入关平叛,到函谷关之战,颍水之战,最后潼关之战,以及收复关中和长安等等。
总之,顾青是忠臣,是功臣,不管谁对谁错,功臣是不能碰的,相比顾青立下的功劳,死几个难民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