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二人对视,李隆基努力忍住一巴掌扇到李亨脸上的冲动,眼神冰冷地盯着他。
李亨神色灰败,颓丧垂头。
“事既已败,为何不交出李辅国?”李隆基冷冷问道:“断腕求生的道理需要朕教你么?当年朕剪除东宫羽翼,除掉了韦坚和皇甫惟明,你是怎么做的?为何如今越活越回去了?”
李亨对当年的旧恩怨已提不起怀恨之心,此刻的他正面临着一个天大的麻烦。
“朕……实在没料到顾青竟胆大至斯!父皇,这逆贼就算今日不反,迟早也会反的,早与晚都一样,咱们李唐的社稷怕是时日无多矣。”李亨绝望地叹道。
李隆基怒道:“谁告诉你早与晚都一样?朕跟你说,不一样!大不一样!如今你要拖着他,安抚他,顺从他,同时积蓄力量,秘密调动藩镇兵马,我们仍有一搏之力,可他如果今日反了,咱们李家可就真的万事皆休!”
目光充满了冰冷的寒意,李隆基重重地道:“当了那么多年的太子,当初隐忍的毅力哪里去了?你以为当了皇帝便可为所欲为了吗?这点城府心机都没有,你有何资格当天子?”
李亨无力地垂下头,神情既愤慨又无奈。
李隆基接着道:“为了一个李辅国,你差点把顾青逼反,这就是你当皇帝的本事?相比我李唐社稷,区区一个李辅国有那么重要吗?”
李亨忍不住道:“朕只是看不惯顾青咄咄逼人的态度!”
“他麾下猛将如云,将士身经百战,兵强马壮羽翼丰满,就算咄咄逼人也是天经地义,投毒一案既然已事败,那么就应该果断舍弃李辅国,换我皇室安稳,你却与他针锋相对不依不饶,谁给你的底气?你难道不知长安城在他的掌握之中吗?”
李隆基怒其不争地瞪着李亨,叹道:“你当天子……终究还是太嫩了。君弱臣强之时不知隐忍,形势只会越来越糟糕,一味与权臣正面相抗,天子之位也越来越危险,顾青他随时有能力将你取而代之,那时你便是亡国之君,是李家的罪人,死后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
见李亨怒不敢言的模样,李隆基愈发失望。
抢皇位倒是雷厉风行,一旦遇到大事便六神无主,若是太平时节倒是无妨,朝中自有能臣干吏辅佐,可如今天下动荡,权臣在卧榻之侧虎视眈眈,李亨这样的优柔君主委实不宜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生存。
实力弱也就罢了,连内心都不够强大,如何能与权臣争锋?
“现在必须马上消弭这场兵变……”李隆基冷冷地道:“首先,你立即下旨将李辅国交出去,还有那些从犯,一并交出去,妥协只是暂时,你若做不到,今日便是你当天子的最后一天,很快安西军就会攻进宫闱,将你推下皇位,是进是退,你自己决定。”
这道选择题是送分题,李亨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李隆基又道:“其次,你必须下一道圣旨,就说李辅国谋反,串通宫人欲行刺天子,顾青和安西军奉旨包围皇宫,他们不是谋逆,而是奉旨勤王。”
李亨抬眼看着他,李隆基冷冷道:“朕刚才说了那么多,你还没懂么?”
李亨颓然垂头:“是。”
李隆基接着道:“第三,再下一道旨,将难民中毒一案全部推给李辅国,为顾青和安西军正名。”
李亨不甘地道:“如此,顾青那贼子和安西军岂不是既折了我皇威,又得了民心?”
李隆基冷笑:“人家的刀剑就在宫门外,你我的性命都是他的,此时此刻,你还顾得上皇威和民心?且暂时隐忍吧,等各大藩镇调集兵马,还有史思明归降朝廷后,所有兵马加起来,咱们与安西军便有一搏之力了,除掉了顾青,你才能安稳地当你的天子。”
李亨点头:“朕明白了,多谢父皇指点。”
李隆基叹道:“你啊,将来坐稳皇位后,只求能给朕一个寿终。”
李亨一凛,急忙道:“朕会侍奉父皇天年,绝不敢有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