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狠了。
原来恩师这个人,仁慈与残酷,其实不过是一体两面,马上得天下的人,怎么就只单有仁慈呢?
陈正泰不容自己多想,面容一正,叉手道:“谨遵师命。”
他随即看向了苏定方,苏定方则朝大兄颔首。
不过陈正泰却是补上了一句:“只诛男丁,其余老幼妇孺,另行治罪。”
苏定方毫不犹豫,宛如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只吐出了一个字:“喏!”
李世民听到陈正泰补上的这句话,不禁侧目,深深地看了陈正泰一眼。
显然,陈正泰在他的旨意后头,打了一个折扣,放在其他人身上,是绝不敢当面如此的,陛下的话都敢打折,谁给你这样的胆子?便是治你一个欺君罔上,也绝不冤枉,而且还是如此的明目张胆,也算是胆大包天了。
可李世民默然无语。
苏定方却已踏步出了大堂,直接大呼一声:“骠骑!”
他这一嗓门大吼一声,声音直刺天穹。
话毕,不等外头枕戈待旦的骠骑们回应,他已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长刀上还有血。
是那邓文生的血迹。
苏定方持刀在手,铁塔一般的身子站在大堂门口,他这如磐石一般的巨大身躯,宛如一头牛犊子,将外头的阳光遮蔽,令大堂昏暗起来。
堂中,只有苏定方拉长的人影。
骠骑们则是纷纷呼应:“在。”
随即……
早已得了旨意,屏息等待,穿着里头套着锁甲,外头罩着明光铠的骠骑手持铁戈哗啦啦的自中门哗啦啦的冲进来,犹如奔涌的江水。
他们负重数十斤,武器、腰间的手弩,弩箭和箭壶,还有装水的铁壶,再加上沉重的头盔,身上的锁甲和铠甲,脚下的长筒靴子,这上上下下,寻常人穿在身上,莫说疾奔,便是走路,都困难无比。
可这些人,全副武装,奔跑起来,却是如履平地。
营中日夜的操练,高强度的打熬,早已令他们养成了虎背熊腰的体魄,无数次全副武装的长跑、骑射,也早已令他们习惯了身上这数十斤的份量,甚至对他们而言,脱下衣甲,反而令他们有一些不适,总觉得身子太轻了,浑身不是滋味,缺了一些什么。每日拼命的打熬,吃着这世上营养最丰富的肉食,令他们此刻批甲,便如一个个人型的坦克。
他们小跑穿过一道道的仪门。
这座矗立在高邮县的古老建筑,早在魏晋时期就已拔地而起,此后几经修葺,门前的阀阅,记录了邓氏先人们从前的功勋和经历。
一道道的仪门,历经了数百年依旧屹立不倒,可在此时,那长靴踩在那高大的门槛上,这些人,却无人去关心邓氏先祖们的功绩。
苏定方举起他的配刀,刀锋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的耀眼,闪闪的寒芒生出银辉,自他的口里,吐出的一番话却是冰冷无比:“此邸之内,高过车轮者,尽诛!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
骠骑们纷纷回应!
其实邓文生一死,便有邓氏的许多族亲和部曲早已带着各种武器涌至这里。
他们一见家主死了,个个悲愤不已。
可听闻皇帝来了,心中已是一震。
他们来不及藏匿武器,就这般匪夷所思的自堂外无声地看着天家父子二人的喝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