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说完,李世民罢朝,却将陈正泰留了下来。
大殿中只有翁婿二人,李世民呷了口茶,露出欣慰的样子:“若非卿言,朕起初还真可能误会了娄卿家,那崔岩实是十恶不赦,朕绝不可轻饶。”
陈正泰便道:“这并非是因为儿臣的功劳。”
“你太谦虚了。”李世民微笑道:“到了朕面前,就不必如此了,你我乃是师生,又是翁婿,说是情同父子也不为过,何须如此呢?”
陈正泰却是肃然道:“儿臣说的是肺腑之词啊,绝不是谦虚。陛下信重儿臣,这才没有被奸臣所误,这说明陛下的身边,都是有德行的人,因为身边都是君子,自然而然,也就不会被那奸臣所蒙蔽了。可是……谁是君子,谁是小人呢?这难道不是因为陛下慧眼如炬的缘故,能够辨别忠奸吗?儿臣听说,圣明的君主往往善于识人,所以有才干和有的德行的人才会充斥朝中,被圣明的天子所信任。这世上,有才华和有德行的人如过江之鲫,古往今来,有多少圣贤哪,可又有多少人怀才而不遇,无法知遇明主呢?所以归根到底,儿臣的才干,和圣贤们相比,不及他们的万一。可儿臣的际遇,却因为陛下这样的圣主,而远胜古代的圣贤,这才有了用武之地,能做一些惠及朝廷和庶民的事。儿臣当然是有功劳的,可若无陛下知遇,便是周公、伊尹再生,也绝不会有今日的功劳了,是以,居功至伟者,乃是陛下,而不是儿臣啊。”
李世民听着,一时深思,他觉得自己有点绕晕了,可细细咀嚼起来,嗯?还颇有几分道理。
他顿时心里更多了几分喜悦,于是笑道:“朕权且当这是肺腑之言吧,只不过这些话,不可对外去说,如若不然,别人还当朕就喜欢听这些溢美之词呢。”
陈正泰振振有词地道:“儿臣岂敢四处去说?愚昧的人,是无法理解陛下的恩德的,他们只晓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陈正泰心里想,这也不是今日我陈正泰战斗力强,实在是今日听了那个叫什么扶余威刚的话,突然激发了自己的潜力啊。
李世民颔首,便问起了那新船的事。
陈正泰便耐心的将新船的水密舱和龙骨的原理大致的说了一遍。
李世民倒是诧异了:“就这样简单?”
“是。”陈正泰道:“就这样简单。不过……儿臣还是有些忧虑。”
李世民眉轻轻一挑,道:“你说来听听。”
陈正泰道:“正是因为原理简单,凭借这简单的原理,我大唐水师便可纵横四海,只是这些技术的优势,迟早是要外泄的,十年二十年之后,这最新式的舰船,或许还可勉强维持一些优势,可时间再长远一些呢?”
李世民大抵是明白了陈正泰的担心了。
就如汉朝发明可马镫,这对当时的汉王朝而言,几乎是神兵利器,他们借此横扫大漠,可这其实也为未来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匈奴虽是被消灭了,可新的部族崛起,他们也开始渐渐的学习这一门新的技术,无论如何,胡人毕竟战马多,这些新的技术优势渐渐和中原抹平时,反而使胡人马战的实力壮大,最终成为了中原王朝的心腹大患。
李世民想了想道:“你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也要保守这些造船的机密。造新船的匠人,统统都要看守起来?”
陈正泰则是摇头苦笑道:“陛下,将来大唐需大规模造船,难道所有人都要看守吗?就怕是防不胜防啊。当然,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防止快速外泄,是理所应当的。只是……儿臣以为,只凭这些,是无法让我大唐永远出于优势的。唯一的办法,就是不断的研制新的造船之术,就如大学堂里,有专门的研究组一般,便是针对不同的东西,进行改良。只要我大唐不断在改良和精进新的技艺,凭借着这些优势,我们每隔十年二十年,便可造出更新的舰船出来,那就能一直的保持优势了。”
李世民恍然大悟,忍不住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个……倒是不可轻视!你说的对,既如此,此事就交给你了!就以大学堂的名义吧,在大学堂里专设一个研究海船的地方,招募一些能工巧匠,同时要和造船的船坞,以及水师保持联系,切记不可闭门造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