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方寸忽然多了这么多白发,失魂落魄地回来,老两口都担忧的不行。在他们眼里,甚至这破劳件子的书院,修行之路,便是不走了又能如何,总是平安重要啊……
老大已经没了,若是这个老二再出了事,方家就真的完了。
可是方寸难得心情好了些,要去书院看看,却又使得他们想劝,又不敢劝。
马车笃笃驾驾,走过了柳湖城的大街。
街边卖馄饨的,卖吃食的,所有百姓皆停了下来张望着。
看着那辆精致的马车,知道前不久传说出了事的方二公子又出来了,作为街坊,都想着该说些什么。但这次,方二公子没有撩起帘子向那卖豆花的姑娘笑,也没有停下车来打趣车马行老板七月怀胎似的肚子,马车只是静静地行驶过了大街,大家便都觉得像是缺了点什么。
来到了书院时,书院学子们也与柳湖城百姓是同样好奇的心境,甚至有些教习与执事,也感觉到莫名的心惊,纷纷借着各种理由,来到了书院前面仔细地看着马车里下来的方寸。
马车帘子掀开,方寸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这……”
众书院学子的心,顿时不由地一沉,旋及便是一片片的感慨叹惜……
果然啊……
看那一头白发,就知道了!
传言是真的,方二公子被夺舍,虽然对方没有成功,但也已严重地伤了他的本源。
此前的方寸,闯后山,修六经,天资之高,让无数人惊叹,乃至嫉妒。可是后来,他大量服用练气丹,提升修为,便隐隐有人觉得可惜,认为他根基已然不稳,那种态度,便也从嫉妒,减低了一个层次。而如今,忽然看到了他的白发,这态度便已又减下去了……
人对天才的态度,便是赞叹,嫉妒,崇拜,恐惧。
如今方寸甚至已经从赞叹这一级别掉了下来,成为了负面的惋惜!
而惋惜这种态度,又有一个更不好的形容,叫作:幸灾乐祸!
方家的老二,矫矫天资,已经毁了啊……
……
……
“真的毁了么?”
而在如今的柳湖城,某个不惹人注目的地方,清波嶙峋的柳湖之上,小舟之中,却也正有人淡淡笑着。如今整个柳湖城,都在说方家二公子遭的这一难,这个人却轻轻摇了摇头,淡淡道:“少而乌发,老而白首,本是天理循环,白发之人,便是本源始伤,根基有亏,这倒很有道理,只不过,我却也有些好奇,他是真的因为被夺舍,而导致本源亏损了么?”
“那位老院主,虽然因为夺舍之后,倍受折磨,修为大降。但那可是原本半步踏入了神境之人,修为再降,又怎么可能连夺舍一个小小的炼息境都做不到?当时,就连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出手,保住他的这条小命,孰料想,他居然不需要我出手,自己就解决了这问题……”
身边的仆人笑道:“将主觉得这二公子不简单?”
“他何时简单过?”
那将主淡淡一笑,道:“连我留在柳湖城,都时常看不清楚他的一举一动,本来这也无妨,身为仙师惟一的弟弟,身上若是没点秘密,反而有违常理。可这一次,他能够凭了自己的本事,在那老怪物的手底下活下来,这份秘密,倒是让我也感觉有些好奇了……”
那仆人闻言,小心道:“既然如此,那我去试试他?”
将主倒是轻轻笑了起来:“真要试,又何必你去?”
仆人闻言,先是一怔,然后倒是渐渐地明白了过来,笑道:“果是将主高明,若想试那位方二公子的分量,可不就有一个现成的人么,小的这就去给您安排妥当了他……”
将主由着仆人前去,自己则慢慢思忖着,缓缓眯起了眼睛。
“行事小心,聪明,谨慎,倒不像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只可惜啊……”
“无论你再聪明小心,都不可能保得住你兄长留下的秘密,这与你怎么做没关系,既然你是方仙师的弟弟,既然仙师已经死了,那你惟一能做的,便是放弃所有的秘密,安稳作为凡人渡过一生,或许还有三成可能保命,除了这些,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愚蠢的……”
“这与你能藏多深没有关系,而是你根本没资格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