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压得更低,陈大学士不时点头,谦卑受教。
把听筒话筒压回去,握着手柄摇了几下,陈大学士又拿起话筒,清清嗓子,换上矜持傲然的语调:“去找诸位大学士、各部侍郎、都察院那几位御史还有中京府尹,递我的帖子,说明我的态度,你记好了。”
这是打给代表他与朝廷显要沟通联络的儿子,“眼下的清查搜捕是完全必要的,任何妨碍阻扰都是有损社稷的欺君之罪。诸位应忠心识体,顾全大局。即便受些小辱,也不是陛下本意。现今大局为上,抓到那只魔子压倒一切。”
“记得‘社稷’和‘魔子’都要用重音说,再说……我已经跟方阁老谈过,方阁老也是这个意思。”
挂了电话,陈大学士又走到窗前。这次俯瞰楼下,眼眉间再没怒气。
“阁老说得好啊,女皇也一样,”大学士低声自语:“就握着泰阿稳坐社稷,为大明江山当好镇国之宝吧。”
阳光投下,在书房里映出拉长的影子,大学士那纱帽上的长翅摇摆晃动,似乎变成了恶魔头上的长角。
无终宫乾明殿的后殿里,阳光罩住女皇,在地板上投出拉长了的窈窕身影。
“民女上官晴叩请圣安……”
衣裙朴素像是寻常侍女的女子被引进后殿,小心避开女皇的影子,在殿中跪下。
“果然是小爱看中的人,不像其他人上来就跟唱戏似的大叫吾皇万岁。”
女皇穿着宽袖百褶裙,黑发扎成闲适的马尾,浓密眼睫不时扇着正在犯困,被这声请安叫得有了精神。
“起身吧,走近些,”女皇打量女子,满意的点头:“书卷气这么重,肯定比我读的书多。”
“陛下谬赞了,”女子二十出头,容貌只是清秀端正,但气质恬静沉稳,的确如饱读诗书的书生。
“先贤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民女两边都没沾着,只是侍奉官宦,耳濡目染而已。”上官晴落落大方,“不知陛下召民女来所为何事?”
女皇看看还堆积在书桌上的无数文件,再看上官晴,两眼炯炯发亮。“听小爱说你引经据典斥退了对女眷无礼的锦衣卫,说得对方面红耳赤哑口无言,还很熟悉锦衣卫的情况,分辨出不少混在其中的民间游手。”
“民女自小就服侍官宦,曾随父母换过不少东主,”上官晴不夸大不自贬,有一说一。“民女记忆尚可,得东主允准学了些诗书,又听东主与来往官宦谈论,朝廷之事也渐渐了然于心。”
“既然你了解朝廷的事情,就说说眼下这个朝廷怎么样吧,”女皇随口丢出足以砸死一般人的大课题,上官晴只是略略一惊就稳住了。
“民女无从评断眼下的朝廷,”看出女皇的一些底细,这个侍女胆子大了起来,敢于转移话题了,“民女只知道,这样的搜查若是继续下去,朝廷恐怕要……散架了。”
女皇略略蹙眉,接着舒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