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的药顺着嘴灌下去,却无法缓解身体难耐的冰冷。
直到有一丝温度染上指尖。
温度转瞬即逝,他似乎听到了绵亿的声音,他说“爹,娘,师兄的手好冰”。
绵亿的声音哑哑的,听着玉书就难受,他把师弟当成了亲弟弟去疼爱,怎么舍得他遭罪。
绵亿说他的手冷,但其实他全身都冷,他很怀念一种温度,一种存在于记忆中的温度。
另一只手被覆盖,带来丝丝暖意,这种温度玉书记得,被埋在下面时,就是这个温度支撑着他。
然而这不是记忆里的那个。
直到他被另一个温度包裹,那双手很暖,是九岁那年带着他看日出给他暖手的温度。
玉书知道,这是师叔,是师父走后一直陪他长大的师叔。是这双手陪他送走了师父,又是这双手带着他到处游玩,也是这双手,陪着他边哭边看日出。
他真的不想死。
但是他真的特别想醒过来是某一天,卢致风开始在他耳边絮絮叨叨的时候。玉书的意识断断续续,但是只能听到声音的时间,就一定有卢致风的絮叨。
一开始是暖心,到后来就是真的烦了,玉书知道他不该嫌弃师叔,可那声音实在是太吵了。
所以他想告诉卢致风,稍微安静一点。
玉书绝对想不到的是,他给了一点回应,耳边就成了二重奏,而且是那种本来都是跟他说话,结果说着说着人家聊上的二重奏。
他是真的有苦也说不出来。
好在他失去知觉再恢复的时候,外面已经安静了,这种安静让他有点怕。
是不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再也听不到师叔和师弟的声音了?
明明他很努力的想活下来啊。
难道还不行吗?
温热的帕子擦过玉书的眼角,卢致风拭去他尚未流出来的眼泪。
“臭小子还不醒,你就这么想你师父吗,为了师父不要师叔了,你个白眼狼。”
他一边数落玉书,一边给他擦脸。第四天已经到了晚上,可人还是没醒。
他给别人治伤的时候,伤员昏迷上十天八天的都认为是正常事。的确是正常事,可当那个昏迷的人是自己至亲的时候,一两天都是受不了的。
“小白眼狼,一个两个的都是,绵亿都不给我吃他的点心。”
他继续在玉书耳边絮叨,声音不高,却特别戳玉书的心。
“你要是真没了,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四年时间,你个小白眼狼。”
他缓了缓,才继续说话,声音有些颤音。
“玉书,还想不想去看日出?”
四年前,玉书的师父去世,才九岁的玉书哭得不行。他是孤儿,师父就是他的爹,是他的全部。
那时候的玉书整天就是抱着师父的遗物,谁也不想搭理,哪里也不愿意去。其他人都说过一阵子他就好了,只有卢致风拉着他往外走。
他问玉书,想不想看日出。
玉书不理他,可那天半夜他就把小玉书用毯子裹着带到山上。他们那哪里是在看日出,分明是在看星星。
玉书难受了几天,身子不禁冻,卢致风就把他连人带毯子的搂在怀里,用自己的手暖着他的手,然后陪着他一直在山上坐到天亮。
那天的日出玉书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自己在师叔怀里哭得几乎背过气去,而师叔只是抱着他,不停的他说一句话。
他说……
师父没了,还有师叔呢。
“还有师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