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雍看着他,不怎么明显地笑了下,“你做了个噩梦,会去找梦中人要谅解吗?”
梦魇里的人。
赵焕喉结动了动,想说了什么,时雍却已经站了起来,转身去到书案。
秋莲已经摆好了笔墨,在时雍过来时,赶紧站到一旁边,别开目光。
时雍从药箱里掏出一个瓷瓶,递到秋莲的手上。
“两粒,喂他服下。”
秋莲认得这是什么药,看一眼,眼睛又浮上泪雾。
“都是为了我和腹中骨肉,殿下才病得这样重,都是我不好……”
秋莲说着便将掌心盖上小腹,眼尾余光却在瞥时雍的表情。
时雍鼻翼里哼出一声,平平淡淡地道:“你无须自责,贪生怕死人之常情。别说是他心甘情愿把丹药让给你,便是你抢了他的,也是正解。”
秋莲要听的不是这个。
她怀了赵焕的孩儿,肚子里这块肉是尊贵的皇家血脉,她已为此事骄傲了许久,奈何这里人太少,连阮娇娇都不在了,没有人看到她的得意和风光,她迫不及待想要炫耀……
明光郡主又如何?
赵胤权倾天下又如何?
他们是皇子凤孙吗?
不是,但她得到了这一切。
“你说得对。”秋莲压着声音,故意哭笑,“毕竟孩子最大,我和王爷怎样都行,死也不怕,只要皇家骨血绵延……”
时雍身子抖了下。
秋莲的话被打断,狐疑看她。
“郡主这是怎么了?”
时雍看她一眼,“鸡皮疙瘩。”
秋莲错愕,看着她许久没有吭声。
时雍写好方子,交到秋莲手上,这才淡淡一笑,“你知道阮娇娇是为什么被楚王所厌弃的吗?”
秋莲嘴角微翘,不无得意地说:“自以为是,妄想霸占殿下,在庆寿寺差点害死你……”轻咳一下,秋莲又瞄了时雍一眼,“我心下明白,殿下心里装着你,我不在乎,也不拈酸吃醋。像他这样尊贵的男子,自当拥有美姬艳妾无数,岂是哪个女子胆敢独享的……”
好一番妇德自觉。
时雍听乐了。
“你错了。阮娇娇被厌弃,不为别人,也不是为我。只因为楚王从来没有打心眼里喜欢过她。至于你,恕我冒昧,不如阮娇娇……”
秋莲是寒家女子,虽有些小心机,但不足够聪慧,简单的脑子也永远想不到那些深远的东西,被时雍这么一激,她果然大受打击,将在宗人府这几个月里,楚王是如何待阮娇娇,又如何待她的好,如数家珍般告诉时雍。
如此,时雍毫不费力气就得到了楚王在宗人府生活的第一手资料。
只可惜,没有特别紧要的。
除了宗人府的官吏,没有外面人的找过他,更别说邪君和庞淞了。
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却令人唏嘘。
时雍看着赵焕把药服下去,临走,还是忍不住损他一句。
“没想到吧,你就这样成了一颗弃子?”
赵焕身体僵硬着,看着时雍似笑非笑的脸,苦涩一笑。
“那你开心了吗?”
时雍冲他勾唇,“与我何干?”
赵焕轻咳,压低了声音道:“我宁愿你恨我。”
时雍默默挽唇,避开他的目光,“看你落到这步田地,我就懒得恨了。年少轻狂时,难免自以为是……你如此,我也一样。你错在被人利用,将一辈子都押注在一个不可能成功的欲望里。”
“雍儿……我是为了你。”赵焕喉头哽咽。
呵!
时雍冷笑一声,眸子里极凉。
“男人总是喜欢这般,将所有的过失推到女人身上,让女人来担这红颜祸水的罪名。是不是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感动?”
“赵焕。”时雍抽一口气,声音缓慢了许多,“你对我或许有情,但你更爱自己,更爱这个江山,不然,你也不会被庞淞利用。不然,也不会有什么阮娇娇,秋莲,还有你楚王府那一干美姬艳妾,你说,你这些都是为了我?可笑不可笑?为了我,和无数女人睡觉?”
赵焕噎住,好半晌才吐出那口气。
“我是个男人,我是大晏的亲王,我不可能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的。你当年又不肯给我……”
“停!”时雍不耐烦了,“过去的事情,我没有兴趣听。”
“你必须得听。”赵焕拔高声音,为自己申辩,“我赵焕对天起誓,心里有你,只有你。至于那些女人……雍儿,开枝散叶是男人的责任,我如此,赵胤也是如何。你是不是以为,你嫁给他,他这一生就独你一妇?再不会有他人?等你年老,色衰爱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