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那个送奏折的人带过来!朕要问问。”
吩咐下去,很快,被刘钰派来送奏折的人就被带到了皇帝面前。
只看了一眼,李淦有些心软了。
眼前这个士兵约莫也就二十岁出头,既是能选入跟着刘钰去永宁寺,那都是去过战场的。
将近一年的征途,这个士兵的脸黑乎乎的,头发乱蓬蓬的,小小年纪满脸都是没法剃掉的胡子。
衣服更是油脂麻花,看上去如同京城街头的乞丐,扎束的头发像是枯草,腰间缠了一条用兽皮做的皮带。
隔着很远,就能闻到一股常年不洗澡的那种仿佛羊肉闷馊了的味道。
看看这个士兵,大约也能想到刘钰是个什么情况了。
这一路都没有驿站,也没有后勤补给,估计马都已经杀的差不多了。
上一次问了一下,李淦知道刘钰在学李将军,与士兵同食,并无殊异。只是上一次询问棱堡之事,那个士兵提前洗了澡换了衣服,这一次的士兵就保持了原来的生态。
跟在李淦身边的太监觉得这味儿有些反胃,可看着皇帝也没有捂鼻子,只好强忍着。
“起来吧。朕问问你,刘钰如今大约在哪?”
“回陛下,刘大人如今应该已过了乌苏里江。大人差我回来的时候,正在和几个长发女真的首领见面。”
长发女真,就是不剃金钱鼠尾的赫哲人。明末时候,后金对他们的控制也很有限,因此在被抓到八旗里去之前都是披发的。
这些区别李淦还分得清,沉吟片刻,问道:“跟随刘钰一起的朝贡诸部,能有多少人?”
“约莫二三百。”
“刘钰说在永宁寺夺了罗刹人三门炮,那炮有多大?”
“皆小炮。一人多长,弹不过二三斤。”
听到这,李淦疑惑了。
刘钰的第一封奏折写的很清楚,可以说朝中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棱堡难攻。
就靠这点人、就靠着三门破炮,刘钰凭什么敢说尝试着攻取一下罗刹的堡垒?
那罗刹堡垒的图,李淦也见到了。问了问朝中懂西洋圉守之法的人,也都认为那个城堡修的很好,毕竟从明末到现在已然八十年,不断加修,早已不是明末时候的简易模样。
就凭这点力量,刘钰凭什么敢说这话?就算另有办法,仅靠这点人可是不够的。
一瞬间,李淦一下子想到了刘钰上一封奏折中看似无意提及的一件事。
“那个翰朵里卫城的年轻人,就是夺炮的那个,叫……叫……”
这样的小人物,爹又不是公爵,不过是个折冲都尉,皇帝自是记不住。
“回陛下。杜锋。”
“对,杜锋。他与刘钰关系如何?”
“此人亦懂西学,刘大人对其极为爱护。”士兵说得到,语气略有些酸,当日夺炮的事,事后看来,谁都能干,可是刘钰却把这功给了那人。
“嗯……呵。”
哑然失笑。
这样一来,李淦就全明白了,明白刘钰所依仗的兵力到底是什么了。
胆子大一些,对自己的本事自信一些,五六百再加上翰朵里卫城的几百兵,或许真有胆子去试一试攻下罗刹人的堡垒抢个大功。
若不然,就算有天大的本事,数百人驻守的堡垒,就靠那几百人、三门小炮,纵然韩白复生,恐也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