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可用于天朝,可用于日本,亦可用于荷兰等欧罗巴国,此为真窟也。吾不需三窟,仅此一窟,足以。
急流勇退谓之知机,烈火烹油,鲜花似锦,转眼大厦倾。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昨日黄土陇头送白骨,今宵红灯帐底卧鸳鸯。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乱烘烘你方唱罢我登场……
纸被传过去,德川吉宗看完之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狡兔三窟的故事,他当然听得懂,荻生总七郎都能编纂《七经孟子》这样的书,这样的故事当然讲过。
后面这番陋室空堂的机锋,倒也有趣,小小年纪,竟有这等避世之意,当真有些意思。
再看前面的内容,似乎也大有道理。
现在天朝不是封建了,自己也没有薛地这样的封地,所以市恩买义这样的事,不存在。
而齐国不留爷,爷去投魏国这一窟,也没了。最后那一窟,自己又不是宗室的人,更是天然没有。
但是,钱是好东西啊。有钱,在天朝是大爷,在日本也是大爷,跑到欧罗巴还是大爷。
只要有钱,什么狡兔三窟,根本没必要,只要有一个窟就够了。
这个道理,倒是说得清晰脱俗,简直是叛国言论的一股清流。
德川吉宗考虑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若说才能,眼前这个人无疑是有才能的,单单是那个关于货币改革的小册子,正是幕府这时候急需的人才。
身边主持改革的亲信们,对于货币政策这样的东西,略有所知,但却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此人的小册子,已经是“道”的范畴,而非“术”的范畴,德川吉宗还是明白其中区别的。
而且之前的唐风说书里,长崎奉行询问了那些水手,也说此人没有走正常的航线,而是靠导航技术直接航行到日本的,证明此人的实学水平也是足够的。
这样想着,德川吉宗提起笔,就想回一句。
他想说,大顺不是封建制,但是日本是,你可以尝试在这里留一窟。
二来,大顺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天下却不包括日本,你去朝鲜、越南或许不行,但有朝一日跑来日本是无问题的。
然而,笔刚提起,又想到刘钰说的“钱”字,终于还是放下了笔。
这是个人才,但却没有忠义之心。
才能重要,还是忠义重要?
这不言而喻,自然是忠义重要。况且,大顺天子给的已经够多了,这人依旧觉得“伴君如虎”,自己又凭什么让这个人效忠呢?
犹豫了一瞬,提笔在纸上写道:闻汝往长崎,运粮米数船,岂非恻隐之心乎?
刘钰毫不做作,直接回道:非是恻隐之心,不过想着日本大饥,搏雪中送炭之情,多求几张贸易信牌而已。几船粮米,不能解困,吾有一物,可解民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