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乾从来都没有这么舒服过,原本阴冷的房间温暖如春,就算穿着一件单衣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望着被炽热火焰烤的隐隐散发出红光的煤炉子,他的角嘴轻轻向上挑起,旋即重新低下头在桌上写写画画。
片刻之后,李承乾忙完了,站起来低头看向自己辛辛苦苦近半个月的成果。
那是一张很大的纸,纸上画着五十个格子,此时大半的格子被密密麻麻的小点填满,仔细去数,大概有两千个左右。
摇摇头,李承乾感概道:“杜荷这家伙,还真让他给说着了,这天上的星星搞不好还真能有三千五百颗。”
“承乾,杜荷那小子就是头白眼狼,是条养不熟的狗。你如此厚待他,甚至想要将太子左卫率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他,可他呢,他竟然对你的示好视而不见,这样的人我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还要留着他。”
李承乾的对面,一个与他年龄相差不多的青年端着茶盏,慢慢吸溜着,听到李承乾的感慨,撇撇嘴脸上尽是不屑的神态。
李承乾的目光自桌上收回,边上有宫女上前将桌上的纸张小心收起,待宫女退下之后:“七叔,如果孤没有记错,你禁足的三月之期应该还没过去吧?”
青年的脸色变了变,茶盏‘呯’的一声放到桌上:“承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提醒一下七叔罢了,三月之期未到,若是被人知道你私自离家,怕是免不了被弹劾。”李承乾微微一笑,笑容里带着淡淡的疏离味道。
汉王李元昌,在老头子那一辈人里面行七,虽然年龄只比他大一岁,但因为辈分的关系,他必须称呼一声‘七叔’。
因为年龄相近的关系,两人之间的关系很好,李元昌因为行动比较自由,经常会在宫外给他稍进来许多宫里没有的东西,有些时候还会给他讲些外面的事情。
比如谁谁谁家里的闺女漂亮啦,谁谁谁喜好男风啦,谁谁谁花钱如流水小日子过的奢华无度啦,等等等等。
李承乾必须承认,开始的时候自己的确挺喜欢听的,甚至两个之前,同样很喜欢听。
但是,现在……他开始讨厌这些东西,或者说有些看不起李元昌这个人。
不为别的,主要是杜荷说‘你玩的这些东西太low’,翻译过来就是太低级,没意思。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男人的目光怎么可以局限在区区长安一地。
这个世界很大很大,大唐的国土面积甚至连这个世界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被大风侵蚀的雅丹地貌;被流水冲刷过的丹霞地貌;高耸入云的珠穆朗玛,惊涛骇浪的加勒比海岸。
男人,你的心有多大,你的世界就有多大。
如果你的心里只有女人和金钱,那么你的世界只有长安这么大;如果你的心里是大地,是天空,那么,你的世界就是浩瀚无垠的星辰大海。
李元昌哪里知道李承乾只是与杜荷几次接触就已经被彻底洗脑,来之前他还想着要找机会劝一劝自己这个侄子,让他帮自己一个忙,狠狠的报复一下杜荷,给自己出一口恶气。
没想到这才刚一开口,李承乾对杜荷之事避而不谈不说,还反口嘲讽了他一顿。
李元昌越想越憋屈,猛的站起来,嘶声说道:“李承乾,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维护那个杜荷,为了他甚至连亲情都不顾了。好,既然如此,那就当我今天从未来过,你自己好自为知吧!”
这就恼羞成怒了?太没涵养了吧。
李承乾眨了眨眼睛,不禁在想,如果是杜荷会怎么回答?
估计那货会嬉皮笑脸的说一句: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吧?
当然,更有可能那小子根本就不会来找自己,以他对杜荷的了解,那家伙其实巴不得天天都把自己关在家里鼓捣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才好,要是被禁足了,岂不是正合了他的心思。
李元昌挺尴尬的,本以为自己这样说,李承乾怎么也能拦自己一下,顺便再给自己陪个情,到时候自己就坡下驴,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顺便再给他讲几个道听途说的小道消息,也就能让他回心转意。
结果,李承乾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那么‘傻夫夫’的看着自己。
这下真没办法了,骑虎难下的李元昌哪里还有脸再继续在这里待着,转身便向门口走去,气鼓鼓的拉开门,然后……整个人就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