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县衙大堂上,正在升堂,周文宏正襟危坐在官座,头顶“明镜高悬”的牌匾格外晃眼。
堂上八个人,都是苗民打扮,七个人站着,一个人躺着,躺着的那个人是个须发花白的老者,不过已经断气了。
正堂问案,仪门外无数人在那翘首以盼地观望,而且这些人都是苗民打扮,由于仪门离正堂有点远,所以他们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点声响,这样才能隐约听见堂内的声音。
正堂内的七个人里,为首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苗家汉子,正在义愤填膺地高声诉苦:“大人,秤砣山山贼年年都去咱们寨子里打秋风,咱们寨子人多地少,粮食本就紧张,每次被他们一番掠夺后,入冬都要有人家挨饿,往年咱们倒也忍了,今年那帮强盗竟然弄走了三千多斤粮,不仅如此,他们还出手打人,打伤了五个,打死了一人,尸体就在这里,周大人,秤砣山山贼不除,我们可就没法活了啊……”
周文宏听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只觉头疼,双手连连揉太阳穴,他最烦这些破事,苗民来要他剿灭山贼,不是第一次了,每年都来,但那群山贼十分悍勇,而他县衙内就这么点人手,怎么剿匪,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往年他随便推脱,敷衍了事,但今年不一样了,出人命了。
待那中年苗家汉子说完,周文宏才开口:“那个……丹龙族长,恕本官直言啊,你身为苗家寨的族长,苗家寨一千五百多户,四五千苗民,全都听你号令,区区二三十个山匪强盗,到你们寨中掠夺,你们居然任他们予取予夺,你们那四五千人都是泥塑的么?不会阻止么?”
丹龙族长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大人,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那群山匪个个骑马,都有武艺在身,而且都带着利器和弓箭,谁敢上前,一刀便砍死了,五年前,这帮山贼开始来咱们寨子抢粮,咱们寨子反抗,倒是守住了粮食,也杀死了七八个山贼,但咱们寨子死了上百人啊,粮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身为南溪县父母官,整日让我们缴纳税粮,山贼扰我们苗民生息,你就成缩头乌龟了!”
“放肆!”周文宏闻言猛拍惊堂木,瞪眼喝道,“你胆敢当堂辱骂本官,来人!掌嘴!”
此言刚出,仪门外的那群苗民顿时吵嚷大叫起来,纷纷要往里冲,十几个衙役拼命阻拦,似乎难以持久。
堂内的周文宏见状吓得脸色都变了,赶忙摆手道:“罢了,不掌嘴了。”
丹龙转身朝仪门那里做了个手势,那群苗民顿时全都安静了下来。
周文宏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说实话,他在南溪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怕过谁,但是就怕苗民和彝民,南溪县苗民和彝民加起来约有两万多,有的散居,有的则是聚集成寨,而苗民因为和汉民生活风俗不一样,经常会和汉民发生不大不小的冲突,苗民的心比较齐,一人受欺负,其他人纷纷赶来支援,这丹龙巴契是苗寨的大族长,在苗民心中地位极高,周文宏还真不敢将他怎么样。
丹龙巴契再次高声道:“请大人立刻派兵前往秤砣山剿灭山贼!”
周文宏心里那个着急啊,无奈之下,只能连连朝师爷黄一平使眼色,黄一平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大人赶紧装病,案子交给卫轩去办便是,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
周文宏睁大双眼望着黄一平,那惊喜模样,仿佛在说:“你特么真是个天才!”
然后,周文宏忽然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啊,本官胸口好痛,啊……”
丹龙巴契见状皱眉道:“大人,去年你也是用这一招,没用的,今年你不给个说法,我们这些人就住在县衙了!”
周文宏一边捂住胸口,一边道:“本官真的不行了,传本官命令,你这个案子,交由县丞卫轩办理,典史张广陵配合卫轩进行剿匪事宜,黄师爷,快扶本官去后衙,来人,快去请大夫……”
周文宏在黄一平的搀扶下,去了后衙,丹龙巴契眼睁睁地看着周文宏离开,心中那个郁闷啊,无奈,他只能去县丞衙找县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