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怕他。
只有李梧,那个与他模样相同的兄长,会在夜里给他送暖粥,会一边笑骂一边替他疗伤,也只有兄长,会真心实意的笑着唤他阿宥。
从前照顾他的管事说,他名唤李宥,宥,宽恕也,爹娘为他取这个名,便是叫他日后要常宽恕他人。
李宥笑了起来。
他想,从未有人来宽恕我,何故要我去宽恕别人呢?
李宥从来不觉得自己亏欠了谁,哪怕当初李氏夫妇临终前不停与他说着当年的不是,李宥仍未有半分感觉。
唯有兄长,那个挡在他面前的兄长。
如今,便由他来一命换一命,结束这一切吧。
李宥拽下腰侧的白玉,闭眼施咒,莹白的玉佩缓缓从掌心悬空而起,在他面前悠悠的打着转儿。
他抬手咬破指尖,再将血滴在玉佩上,血滴瞬间沿着那一点爬满了整个玉佩,使得它从一开始的莹白变成了红得吓人的血玉。
做完这一切时,李宥捂着胸口咳了咳,苍白的嘴角渗出一抹血色。
这几年来他一直借反灵术布阵施法,周身已经被反噬得无一完处,如今再加上这霸道至极的转魂术,李宥分明感受到了体内逐渐流逝的生气。
后悔吗?
并不。
李宥看着面前的血玉,眼中掠过些许清浅的柔色。
血玉中光华流转,渐渐凝聚成一点,色泽艳丽分明,很快便挣脱束缚的飞出玉佩,在不远处化成了一个红衣少年的模样。
与他一模一样的容貌。
李宥掩唇轻咳,眉眼平和的与对面满脸苍白震惊的少年对上目光。
“阿宥……”李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都是他做的,想要上前,脚下仿佛灌了重铅,抬不起来。
“兄长莫怕。”李宥温声开口,安慰道,“很快便结束了。”
李梧茫然的看着周围,待瞧见被困着的陆芷几人时,变了脸色:“阿宥,你――”
“兄长想说什么?”李宥打断他,身后的黑色凰鸟衬得他肤色苍白,不似常人,“说我罔顾人伦,亲手弑父,还是说将娘亲气死在病榻上,亦或是不顾兄长阻拦,执意杀掉无邪城里的一千多人,致使兄长你不得不逃到了百里之外,宁愿被困一方,也不肯再见我一面?”
他每说一句,李梧面上便白上几分,待落下最后一字,身形微晃,摇摇欲坠。
“兄长,你看啊,为了将你复活,我杀了那么多的人,兄长可还满意?”他笑得温和,仿若那恶毒的言语不是从自己口中说出。
李梧神色发怔,突然间捂住脸,低低的呜咽出声。
“阿宥,收手吧。”
李宥的神色一顿,袖下的指捻了片刻,漫不经心的抬起头笑了笑。
“兄长,我已经没法收手了啊。”他抬起手中的黑剑,动作轻柔的抚过剑身。
“兄长想将这把剑拿回去,便拿去吧。”
他将剑柄放入少年手中,尔后笑着,在后者未曾反应过来之际,往前倾身,迎上了冰冷锋利的剑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