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虽然城郭众多,实质上还是被广大农村包围着。城市的郡仓想要充沛,需要各县持续不断的输血,第五伦手下,多少人的俸禄、衣食,兵粮,就指望秋租呢,哪能只坐等底下硕鼠们吃饱喝足的残羹冷炙呢?能从他们嘴里多抢下点也是好事。
不过第五伦却让门下循行去通知了就立刻回来,千万不要等待县吏同行。
马援秒懂:“我知道,伯鱼是为了他们性命着想。”
马丈人大笑道:“我当年在京尉郡做督邮时,可没少遇上‘盗贼’袭击!”
没错,县上对付下来巡视查账的郡吏上生官,还有一个杀手锏,直接劫杀!
第五伦没打算立刻跟各县撕破脸,毕竟他初来乍到,又无外援,也没力量立刻操控各县,只是想借此机会,瞧瞧各县宰的成色,谁该打√,谁头上是×。
而到了九月下旬时,各县的计薄情况陆续派人递上来了,这让第五伦有幸见识到了一个又一个名场面。
“郡南的内黄县的计吏来的路上,遇到了洪水!”
“郡东阴安县遇到了山洪!”
“巧了,郡北的清渊县也一样。”
真巧啊,这个月挺旱的,几条河却跟约好了一般,专挑计吏路过时发水,第五伦都想将他们扔漳水里求雨了。
最夸张的是,内黄县的计吏还一身泥水湿漉漉地进城,眼泪汪汪地捧着被洪水卷走,只剩下几根模糊不清字迹的竹简,跪在郡府前稽首不已。
“下吏有过,下吏已经舍身拦着洪水,却还是没救下计薄啊!”
“只舍着性命救下几根来,也算不辱使命了。”
你当这是千里送鸿毛,礼轻情义重么?
那内黄来的计吏最后还捶胸顿足,昏死过去。导致另外两个县的同行面面相觑,高下立判啊!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么演?竟愚蠢到直接让计薄“漂没”了。
洪水三连之后,又有盗贼三连。
数日后,三个县的计吏匆匆赶来,满脸惊恐地表示,他们在来的路上遭遇了“山贼”:涉县、武安、武始,确实都是郡西太行附近,多有盗寇出没,遭遇的频率很高。
也是奇怪啊,这些盗贼多数大字不识,却偏对账册极感兴趣,还不伤人性命。
不对,也有发生伤亡,死了好几个从吏的。武安县计吏身上还带着伤,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他“拼死”抢下来的一张计薄,上面还沾着血哩!
和内黄计吏,可并列最佳演员了。
第五伦真是长见识了,只对耿纯、马援叹息道:“我本以为推过于前任,已经足够无耻,没想到远不及诸县,往后得向这些计吏多学学啊。”
好在,还有十一个县给了第五伦一个面子,在这随时可能遭遇山洪、地震、山贼的危险世道,有惊无险地将计薄送来了。
正所谓“书到,拘校处实,牒别言”,这时候便轮到冯勤、黄长二人出场。他们带着一众门下吏,根据完好无损的郡中计薄,对属县呈送上来的副本加以核实、校对,如果发现错误,必须要查明原因。
这一查,就全露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