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冬日天干物燥之日里,烈火于营中拥挤的简易木棚间焚燃,四万赤眉本已在溪水旁准备对敌,忽然身后大营被焚,人心大乱,犹如迷途的马蜂般嗡嗡乱叫,千人呼万人喊。
但赤眉军毕竟转战数州,什么都见识过,虽然有一个营崩溃跑了,但其余三个,竟依然背对火场,顽强地与人数比己方少一倍当的魏军交锋。
双方碰撞的战线,是一条名叫砾石溪的小河,顾名思义,溪水中满是从广武山被冲刷下的鹅卵石,多是洁白的。但魏军与赤眉才还未交锋,只是双方远射武器你来我往片刻,整条溪水便瞬间变得赤红!
但很快,连这条细细的红线,杨音都观察不到了,尽管魏军的弩箭更多更迅猛,但他们似乎并不打算以此取胜,刀盾兵和戈矛兵在勇敢地往前冲击,宽厚庞大的阵列遮住了血溪,扑向赤眉。
“还来得及。”
杨音派人催促落在后面的战士加快脚步,看这架势,己方至少还能撑半个时辰,他决定从溪水下游切过去,攻击魏军柔软的腹部,不求全胜,只望将他们的冒险打退。
这一带是广武山余脉,小丘起伏,让地形恍如杨音家乡东海郡岸边涌来的波浪。
一刻后,杨音再度登上了一处能够远眺的“浪峰”,却看到了让他费解的一幕。
有人比杨音更早用了侧击之策,一支来自广武的精锐魏军越过溪流,突入赤眉军左翼!
那支魏军有多少人?三千、五千?而且还是步卒,但他们为什么跑得那么快,冲锋如此毫不犹豫?
只在杨音眨眼的功夫,他就看到,赤眉军左翼一个万人营,本就散乱岌岌可危的阵列,如同被庖丁的利刃划过的柔软肢体,先是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赤眉各个千人小营犹如被切断的筋络,各自松散向外散逃,最后连骨头都被斩开,赤眉大军瞬间少了一臂!
还没完,那支肢解赤眉左翼的军队,完成战略任务后却没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直捣赤眉腹心。
“他打算以三千人,连破两个万人营?”
心中如此想,车马却没停,杨音距离战场已迫近到短短三里,喊杀惨叫声就像在耳边震动的雷鸣,甚至能遇上不少往后逃来的赤眉溃兵。
“收拢溃兵,收拢溃兵,随我杀回去!反败为胜!”
杨音奋力疾呼,同时再度登上小丘望去。
怎么回事,短短半刻,刚才还在负隅顽抗的赤眉中军,居然也被击破了?
因为离得近,杨音得以看清楚里面正在发生的事,那是一面旗帜,上竖豹尾,这是方面将帅才能拥有的礼仪,中间写了一个通红的“马”字,它随着烈烈西风而飘动,在三千魏军勇敢之士簇拥下,奋力向前!
“马援。”
再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时,杨音已无狂妄好胜之感,只剩下佩服。
和某位老喜欢把自己放在最后面的微操大师不同,马援在战局的关键时刻,却是一马当先,亲自带着精锐冲阵!
魏军有规矩,元帅不退,而全军官兵皆退,以致元帅阵亡,则杀将军。
将军不退,而全师官兵皆退,以致将军阵亡,则杀所属之校尉。
以此类推,一直到最底下的什、伍为止。